我心换你心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 |
|
牛顿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我心换你心 作者:梁凤仪 | 书号:18210 时间:2016/8/6 字数:12750 |
上一章 章四第 下一章 ( → ) | |
第16节 坐在丁逊君对面的汤明轩,一直留心着二人的对话。他分明地趁各人言谈间出了个空隙,就给丁逊君说:“现今港香有钱人与穷人一样难做,群众心理怪异,把疾恶如仇的心态转变为疾富如仇,谁个够本钱移民,够资格在任何地方大展拳脚就好像犯众憎的!真没道理!” 众人听进耳里,齐齐称是。 “故而,”汤明轩继续踏⼊正题:“千万嘱你的手下,别把迁就伟诚车行跑车展览,而轰走伤残人士手工艺展览一事怈透出去。否则,一顶见⾼拜见低踩的大帽子扣下来,你的公关部如何招港香人的架?” 丁逊君的眼光温柔而感动地望住了汤明轩,她自然明⽩他葫芦里头卖什么葯! 董植康面⾊分明有变,开始泛现一点点的左右为难。 汤明轩乘胜追击:“主席那儿,也别让他听闻此事。他未必怕舆论无理取闹,只是老人家有点信,那天才嘱我给博仁医院让步,照⾜他们要求的建议善款清付。他的理论很怪,说无谓为了小数目跟医院斤斤计较,免得将来有一天躺进医院去时会不好过!” 众人闻言大笑。丁逊君慌忙揷嘴:“主席不会由跑车与伤残人士联想起通意外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 汤明轩向丁逊君笑笑,差点没挤眉弄眼。 彼此心照不宣,这场仗也许要打赢了! 很多时,局外人一两句似是无心的提点,尤胜局中人争辩个面河邡热! 就这样,当天上午,袁绮湘就告诉丁逊君,伟诚车行撤销了改期的要求,自动平⽩缴多展期场租,车展却延迟三天才举行! 知难而退,难自何来?分明是董植康自动回绝了对方所致! 丁逊君按动对讲机找汤明轩,说:“可否请你午膳,多谢你今早的帮忙?” “路见不平,不图厚赏。由我作东道好不好?” 谁掏包不要紧,午饭是吃定了。 天赐良机,让两个有心人名正言顺地再开始单独的社活动。 其实,丁逊君心里明⽩,虽然在习惯各家自扫门前雪的商场之內,难得汤明轩拔刀相助,也不一定要以午膳回报,只消送个小咭,或甚至在便条上写上几句致意的话,就完一场宝德了。 汤明轩呢,自觉受之无愧,要是事情发生在别个同事⾝上,他犯不着冒这个敢言直谏的险! 午膳在极之融洽的气氛下进行。汤明轩轻松地讲了好几个笑话。男人有幽默感分外惹人喜! 丁逊君说:“今天算是庆功宴,别有一天害你乐极生悲就好了。” 汤明轩自明所指。 江湖较量,不一定登时了断,很多时,中了毒门暗器,过掉十年八载,葯力才会发作。 无论如何,今⽇确令董植康不快,器量宽宏的人才不会怀仇记怨,却不见得董植康是腹內可划船的将相之材。 丁逊君的忧虑,反突然加添了汤明轩的英雄感,他还是笑:“最⾼刑罚是什么?” “请君另谋⾼就!” “我俩不见得会走投无路!”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听得丁逊君面河邡⾚。一种天涯亡命,双宿双栖的浪漫和悲壮,深感芳心,卜卜跳,以至热⾎沸腾。 多年独力支撑场面,谁不人疲马倦?谁不想有人携手同行,互相照应?然,除了亲人,哪儿去寻个同富贵、共患难的伙伴?亲人之中,⽗⺟尚存,也属老弱残兵,有商有量共御外侮者除非是夫档! 怎能怪经年苦战的丁逊君忍不住有此遐思假想? 汤明轩虽未能尽猜眼前⽟人的心中事。然,看着这位平⽇能征惯战的女同事,如今竟也显得一脸沉静无依,心里不期然地牵动一下。原来英风飒飒与楚楚可人都一般昅引,各有千秋!唯其二者能集于一⾝,更觉不可多得。 汤明轩一时忘了形,肆无忌惮地望住丁逊君,也不做声。 那几秒钟的静默,立即营造成一股明显的尴尬气氛。 丁逊君只好赶忙接话题:“年纪不轻了,不大有雄心壮志另闯天下,故而,工也打得怯懦多了!” 要是在三十岁以前,丁逊君在早餐例会上,只怕己拍案而起,管什么太子爷? “你怎么能算老?”汤明轩此言是真心诚意,他比丁逊君年长十年有多。 “男女有别!” “不至于距离如此远吧?” “专业人材又更胜一筹!你从益丰走出去,大不了开业,堂堂皇皇的一间律师楼,依然风光!” 丁逊君忍不住轻叹一声。 “你不像是个缺乏自信的人!”汤明轩奇怪。 的确,行內人谁不知道丁逊君在工作上永远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夫,她对自己没有信心的话,谁有? “有瓦遮头,再辛苦亦不致于风餐露宿。一把年纪,蓦然发觉无立锥之地,忙不迭地四出挂单,那份惶恐,不是不惊心的。” 丁逊君此言是非常诚恳的。 所谓一把年纪,并非指实际岁数,而是指出道后,在江湖上行走的岁月。辛苦经营多年,才累积至今⽇的名望,一旦丢了工,等于没有了目前的⾝分与地位,还要逐家逐户去叩大机构的门,沿门托钵似的,求人收买自己技艺,心头怎不急,难以言宣。 第17节 谁个集团没有皇亲国戚?国中几千年文化,历史上的贤君,再纳谏、再宽宏大量、再礼贤下士,皇位与权杖依然传给嫡亲骨⾁! 打洋鬼子的工?哈哈!以为西方文明主民感染下,外资机构会真讲人权、讲实力?未免天真得似乎幼稚了!国中人甩不掉传子授孙的思想,外国人何尝能治种族歧视的劣? 把英语说成牛津口音也不管用,脸孔一⻩,矮了半截! 港香若不是要回归国中,英府政肯把部门首长华人化?坊间有识之士,有个似是而非的议论说:府政內重要的部门首长,仍轮不到⻩脸孔的人扶正。所谓重要的意思,是指政治而非治安! 最简单的莫如律政处与⾼等法院之别,前者决定哪些案件可以检举,哪些案件不可以;后者是处理法庭对质的公正问题。正所谓米已成炊,还怕你不秉公理办?聪明的洋鬼子,累积几百年殖民地经验,掩眼法从来都一流。 市民一直认定自己活在一个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的社会,于是怀着感恩的心。人们的智力,未经苦难的刺,因而仍未踏进现时代的启蒙期。港香人有否考虑到真正的公平,也指某些人应该绳之以法,某些案件本小题大作。人被拉至法律面前才讲平等,已经迟了一步,且是现今,情况是在非常重政治因素大前提下,本可能是应该缚赴法庭者,轻轻放过。无须浪费纳税人金钱者,偏要穷追猛打! 地球上再难找⽇不落国,于是有人坚持要垂死挣扎,风光大葬,仍然由自己人执掌律政处,是必然的!心⽔清的人有理由思疑打官司的威胁,是用来争权夺利最现成的手段! 警务处当然早早给华人,还用担心你们港香人不竭尽所能维持治安?万一有两军对峙,也不过是鹬蚌相争的局面!流⻩种人的⾎总好过流⽩种人的⾎! 丁逊君越想越急、越气。仿佛现今已是茫茫人海,人浮于事,自己孤零零,在海中心,始终上不了岸,甚至不知何处是岸。 汤明轩答:“世界艰难,折损太多英气!太难为那些孤军作战的女士了!漫漫人生路,能有同道中人,会稍减惊惶,我很愿意为你打气!” 话是说到关节儿上头了! 丁逊君只能轻声答句:“多谢!” 只怪自己一时感触,说多了话,惹来这种难为情的对⽩与场面,心里头真的不辨悲喜! 汤明轩与丁逊君会如何发展下去?两人本都未及细想,就有一连串的公事发生,好歹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是缘?是劫?不知道!反正缘也好,劫也好,注定有的话,必会发生旁的事,好给当事人一个成全! 丁逊君这天的中午饭是吃得时间长了一点,走回办公室去,已经二时半。 平⽇,秘书张家平,老早就已心急地等她回来,回一连串的电话。 可是,今天例外。家平本不在她的岗位上。 丁逊君管自走回办公室,埋头苦⼲。 好几次按对讲机,仍然没有人接听。 家平显然仍未回来。 丁逊君有点纳闷。这小秘书顶尽忠职守的,岂只从不迟到早退,除非遇上家平上夜校的⽇子,否则她必留在办公室,直至丁逊君下班为止。 宾主二人的相处,早在逊君加⼊益丰之前,家平是跟着这位能⼲而爱护她的上司跳槽至益丰来的。 没有一个行政人员不礼待自己的秘书,因为秘书宛如贴⾝侍卫,不但帮忙照应公事上头的需要,还要容纳自己的脾气,女上司尤然。一下子心情欠佳,对老板、对客户,固然仍要笑脸人,甚至对同事、对下属,都要客客气气,单单在秘书面前,可以松弛,甚至放心语无伦次!好的秘书,如影随形,忠心耿耿。 一直以来,丁逊君跟张家平相处合作得天⾐无。 丁逊君完全不能相信家平是个好食懒非,敢把用膳时间用掉近两小时的人。她就算有急事要离开岗位,⾝体突感有不适而提早下班,也会给她一张便条! 张家平竟不翼而飞! 正犹豫之间,有人叩门。 “请进来!” 走进来的是双眼肿红得像两个大核桃似的张家平! “家平,什么事了?” 丁逊君吓得自椅子上跳起来! 家平只是哭,无法做声。 “究竟什么事?” 丁逊君有点慌了手脚。 家平颤抖的手,把封信递给丁逊君。 丁逊君拆开来看,好莫名其妙。 那是封益丰人事部签发的,把张家平解雇的信! 老天,发生什么事? 一直呜咽着的家平,没法解释,甚而动得无法回一句! 丁逊君⼲脆让家平坐下来哭个够,她跑回办公桌旁,按动对讲机,接至人事部去,找该部的主管方坤玲。 方坤玲是益丰的老臣子,跟在董劲一⾝边已二十多年,她芳龄若⼲,无人敢问,谁吃了豹子胆,竟要窥视这头雌老虎的死门,尽被你受的! 谁不知方坤玲的老姑婆脾气名震江湖? “方姐吗?”丁逊君礼貌地打招呼,若论职级,逊君还在方坤玲之上,唯其如此,更应随众尊称她方姐。 “我是丁逊君!张家平在我这儿,给我看了人事部签批的解雇信,不知道究竟什么事发生了?” 对方传来冰冷的声音:“张家平没有跟你代?” “这孩子还在哭!” “总算有羞聇之心!”听得出来,方坤玲说这句时,嗤之以鼻。 丁逊君且沉住气,跟对方继续周旋下去:“方姐,家平究竟做错什么了?” “她触犯公司规矩!午膳时间在二时结束。二时十分,我走过你的办公室,还看到她捧住本小说看得出神!” “就是这样吗?” “⾜够开除她了!我上星期才发了通告,严厉执行基层队部的纪律,不可迟到,不能早退。公司每一分钟的直接与间接支出都要兼顾!张家平明知故犯,我无法不杀一儆百!” “方姐,我看你有收回成命的必要!” “为什么?” 丁逊君心里想,因为你姓方的荒谬! 可是,她仍然直毕毕地呑掉一口气,说:“因为我是她直属上司,我不同意!” “人事部的解雇信副本,就要送到你的办公室去!” “方姐,不是这个问题,如果人事部把整个业务推广部的一百几十人全部解雇,只给我一叠副本,我是否只能归⼊档案就算数呢?” “人事部会替你安排接应人手!” “这不成了独裁政治!”丁逊君忍无可忍。 “丁姐小,请勿出言不逊!张家平犯了公司规矩!她⼊益丰就得守益丰的规矩,我们比韦氏那种中型机构严!” 丁逊君把电话摔掉。这种人跟她再理论下去,简直有失⾝分! 最后的那句话,完完全全地露了马脚。 第18节 当年,丁逊君⾚手空拳⼊主益丰的业务发展,嫁妆只是一个得力的秘书。董劲一曾问她:“你有什么下属是可造之材,益丰无任!” 丁逊君很慡快地答:“没有。我只把跟惯了我的小秘书带在一起,她比较知道我的习惯!” 丁逊君不喜拉大队跳槽,韦氏企业待她不薄,人望⾼处而转工,合情合理。牵瓜拉藤的,令韦氏措手不及,何必? 秘书职位毕竟比较人私,家平离开韦氏,连带新主管都可以任用新的秘书,予人方便,自己也方便! 料不到一脚踏到益丰来,就令这人事部的方坤玲不⾼兴。原来上任的业务推广部主管秘书,叫周耀芬的,是个出名的小巴辣,神憎鬼厌,独独能把这姓方的婆娘巴结得妥妥贴贴!鲍司里头的小职员,都把方坤玲视作周耀芬的⼲妈,认真臭味相投,物以类聚! 丁逊君御用张家平,弄得周耀芬变成无主孤魂。各部头头有哪个会愚蠢至自讨苦吃?把这周耀芬收到门下去,偶有失闪,她就告到人事部去,岂非引狼⼊室!况且,此⼲⺟女二人的一张嘴,无理也不饶人,有半分把握在手的话,更尖酸刻薄。秘书一席最能洞悉直系上司乾坤,无人愿意双手奉献此一宝座,终究落得个自取其辱! 结果,周耀芬只得被安排到总务部,处理一些文书工作,她与她的⼲娘,都气炸了肺! 追源究始,认定了是丁逊君的罪过。 丁逊君不是不知道这重因果的。 然,哪一朝没有秦桧?哪一个机构的人会尽是圣⺟玛利亚? 丁逊君当然知道小人积怨的威力,她只深信实力取胜!兵来将挡。 真没想到有人会小家子气到不放过这么不成理由的一次怪罪机会! 怎能不叫逊君气愤?莫道法律不外人情!家平的勤奋,在部门內是出名的,她一天何只工作八小时,比起那种准时上班下班的姑娘们,年中她让益丰占的便宜还算少了?⽑蒜⽪的一件事,分明是借题发挥! 问题的症结还在不看僧面看佛面上头! 有胆自作主张,连一个相议的电话都不摇至业务推广部来,分明地撕丁逊君的脸⽪。 江湖上,有涵养的人,永远被人对牢你的容量挑战,小人们就是老看人家的风度翩翩不顺眼! 这期间,张家平的情绪慢慢平伏下来,不住地菗咽。 “对不起!”家平呐呐地说。 “慢慢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照说,是我不对的!” 丁逊君很快慰,门下的人到底知道好丑,分清事理。最恨那些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把责任推卸的人! 人谁无过呢?逊君耐心地听。 “我午饭时没有外出,管自读那本亦舒的新小说,太⼊了,本忘了已经二时多一点。忽地有人走来,把我手上的书抢过去,撕成两截!我吓得什么似!” “那人是方坤玲!” 张家平点点头,脸⾊仍然惶恐。 “她着我跟她到人事部去,把我训斥一顿,就塞给我这封解雇信!” “家平,你那本书呢?” “给她扔进废纸箱去了!” “把它拾回来!” 家平愕然。 “现在立即去,拾回来给我!” 家平习惯凡事应命而行,也不敢再追问,就乖乖地快步走出去。 不一会,把一本撕成两半的叫《紫微愿》的书带回来。 丁逊君再郑重地嘱咐家平:“你摇蚌电话到法律部去,求见汤律师,把这过程全部告诉他!最紧要把这本书到汤律师手上去!” 家平仍有点惊惶失措。 “家平,照我的说话办!汤律师会得照顾你。” 家平如言,获得汤明轩的接见。 汤律师很耐心地听完了整个故事,问了一句话:“这本书是你出钱买的吗?” 家平点点头。 “好。家平,既是人私物件,无人有权将它撕毁,犯侵 人私财物是有罪的。你可以向劳工处申报,提出对方姐小的控诉。” 家平吓一大跳,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丁姐小嘱我把过程告诉你,请求你主持公道!” “我不是在主持公道了吗?” “方姐小要解雇我,这不公平,但是,她撕掉我的书......” “更不公平了。法律观点上,犯侵别人私有财产是有罪的,不管那人是上司还是下属。反而是你在办公时间內看书,严格来说,人事部要执行规矩,也叫没法子的事!” 汤明轩不好意思在小女孩面前直说,这已是人事斗争的把戏! “汤律师,我该怎样办了?”家平垂下头去,忽然,又抬起头来,很决断,很有担戴的样子,说:“无论如何,我不要连累丁姐小!” 真真孩子气,⼊世未深。汤明轩笑:“放心!你不会连累她的!” 汤明轩想,丁逊君聪明绝顶,方坤玲偏要在⾼手面前,耍这三脚猫的功夫,真是多余之至。 “家平,你且回去继续工作,我替你向劳工处申报!” “汤律师,别把事情闹大了!” “闹不大的!你上司会得给你摆平!” 张家平回去覆命时,已经差不多是下班时分。 就为这么一件小事,去掉整整一个下午。时间素来是捉襟见肘,还有这些闲事闲气一大堆,不时发作,怎不叫丁逊君气炸了肺。 第19节 这边厢,汤明轩把方坤玲请到自己办公室来。 这方坤玲年龄应该在四十五以上,⾝材⼲⼲瘦瘦,远穿暗⾊旗袍,两只臂膀,吊在袖子之外,甩甩。 汤明轩心想,要是有人告诉他,这方姐小是⽩粉婆娘,也断不算是夸大之辞。 这姓方的平⽇只除了见几个⾼级的男同事,或是那些未婚的年轻男士,会有点笑容之外,一张脸,绷得什么似!两条并不稀疏的眉⽑,经常粘结在一起,见着了,会无端令人忧心戚戚。 方坤玲并不知道汤明轩的用意。她把鲜有的微笑,展露出来,极力温文地向着汤律师打招呼。汤明轩并不打算多花时间跟她客气,直话直说,把张家平一案摆在方坤玲面前。 只见方的脸⾊煞⽩,相信如有地洞一个,她会火速钻进去。 “汤律师,你⾝为公司的法律顾问,很应该保障我们的利益呢!我的意思是说,怎么阻止张家平无事生非?” “方姐小,保障职员在劳工以至法律条例內权益,是我份內的职责。然,对受保护与指导的员工,无分⾼下,一视同仁,张家平职位虽低,但她有证有据,撕毁别人财物,不能算是无事生非!” “她最低限度是以眼还眼,因为我解雇了她!” “解雇是否合理,是另一回事。张家平绝对有权控告你撕掉她的书!” “才不过一点点价值的物品,用得着大惊小敝了…” 方坤玲话才出口,就立即收住了。 她总不是没有经历过世面的人,贼喊打贼,自暴其丑。张家平偷看闲书十分钟,难道又真算是件大不了的事? 方坤玲实实在在地恨自己为什么今天会如此鲁莽!就是为了一连几个晚上,都睡不安宁,人一辗转反侧,整夜就凄凉到好似世界末⽇,才刚刚累极⼊睡,闹钟就响起来,要上班!⽇子如此这般地捱下去,虚火上升出的祸! 似乎每个活着的人,都有情不得已的苦衷。因而别人没有谅解的义务! 汤明轩当然不会同情她。 她有哪一方面可以昅引到这位男同事的谅解?讲名位,她才不过是益丰集团內上百个经理的其中一个!讲能力,不见得出类拔萃,威势慑得住!讲人缘,不提也罢!讲样貌呢?汤明轩心想,谁个男人喜无端端帮老姑婆一把! 最后讲到靠山,若非她跟在董劲一⾝边二十年,更无须买她的帐! “方姐小,有些人总是要将小事弄大,无奈其何!天下间,一样米养百样人。” 方坤玲脸上红一阵、⽩一阵。汤明轩看在眼內,也觉可怜! 连言语得体也做不来,给人家轻轻一招攻击,就已无招架之力!汤明轩噤不住心软了。 于是他说:“论理,我不能有违职责,不坦⽩告诉张家平她应有的权益!论情,彼此同属一间机构,相煎何太急?” “汤律师,就请你调停一下!”这是很低微的要求了。 “我做不了主!你跟丁逊君说一声,她是个明理人,而且是直系上司,张家平会得听她的!” 方坤玲死抿着嘴,瘦削的面孔上,仅有的⽪⾁,都在微微颤动。 “我相信丁姐小还未下班,趁还未吵至劳工处去时,把事情化解下来,也别让益丰丢脸,我也省得为这小事而在会议上报告。” 方坤玲笔直得像条僵尸似走出汤律师办公室。 没有人知道方坤玲在丁逊君办公室坐下之前,她究竟內心挣扎了多久! “丁姐小,我此来,是向你解释今午发生在张家平⾝上的意外事件…” 丁逊君叉着手,一直听她不住分辩,圈子兜得很远,其实只一个目的。方坤玲分明自知跌在地上,仍很想有人可以拉她一把,让她借力站起⾝来,总好过自己巴巴地双手撑着地,才爬得起⾝! “丁姐小,你当然明⽩我是个处事严谨的人,最恨小职员偷懒,见到像你这么勤奋的人,手下有如此松散的现象,心头一气,就动手把书抢过来了!我原本也想,各人都应该公事公办,但汤律师说,小女孩告诫过她便算了,也别让她三分颜⾊上大红,一切以益丰的利益为大前提,丁姐小,你会明⽩!” 丁逊君在心內长长地叹一口气。 早知今⽇,何必当初? 逊君当然知道,方坤玲讲了几车子的话,其实仍不得体,然,要求一个在事业上比自己低几个职级的人,有跟自己同样的气量与功力,是枉然的。 丁逊君并不想人太甚。 她一向认为得些好处须回手是江湖上最起码的道义。 再说,张家平当然罪不至⾰职。但工作岗位上,一丁点儿也错不得,太多人虎视眈眈,宜得乘人之危,取而代之。断不可把加害自己的借口,双手奉送。这张家平也真有不是! 丁逊君今时今⽇也算位⾼权重了吧!她也小心得决不在下午六点之前,写一封人私信!难道她怕上司跑到她房里来大兴问罪之师吗?不。她只是告诫自己不可在任何小事情上习惯疏忽,也决不为下属立坏榜样。 江湖风险说多大就有多大,从前封建时代,莫须有罪名可以诛九族,今⽇文明世界,只不过进步到要找些微借口,就可赶尽杀绝了。 丁逊君今天实在太累,从早餐例会一役,直至⻩昏,面对着这个情亏的方坤玲,她无法再周旋下去。 “方姐小,别把今天的事记在心上了,就看我的情份,一笔勾销,不必为小女孩的言行挂心!” 丁逊君决定放人一马,图个⼲净了结,她还有小山似的文件堆在跟前赶着批阅,每晚都捱至九点多钟,走在平时闹哄哄的百惠广场上时,已是⽔静河飞,那种感觉并不好! 方坤玲如释重负,应了一句:“就这样一言为定!” 连半句多谢也欠奉,就走了。 丁逊君不是不生气的。只要自己稍微刁难,只怕这婆娘就要俯伏在地地求。整件事放到益丰每周董事与⾼级经理联席会议上头讨论,她的面子往哪儿放? 然,丁逊君心头的气,只持续了几小时,就消掉了。 当她赶完一大堆公事文件,步出办公室时,老远就看到方坤玲瘦削的⾝影,出现在办公大楼的长长走廊上,那么缓慢地一步一步走,间中还拿手略扶一扶墙。 天!丁逊君突然间打了一个寒噤!觉得…觉得那是自己的影子! 一天又一天地在益丰⼲活下去,一眨眼就葬送了这辈子的青舂!像方坤玲,跟在董劲一⾝边二十年,不也是勤勤力力地工作,又如何?一样要为着自己情急而犯的错,受尽初出道的小子窝囊气。如今,她和丁逊君再加汤明轩跑到董事局去据理力争,不论谁对谁错,都只会是她的错,因为老板明⽩找人取代她容易,换掉丁汤二人难! 一个孤军作战的女子,收场就是如此!她现今踯躅回家去,家里头又有张开双臂、她回来,支持她奋勇作战的人吗?没有。跟丁逊君的情况一样,没有! 哀心自问,人生舞台上,谁不把自己看成正派角⾊,而视对手为歹角? 第20节 丁逊君在今天所发生的伟诚车行事件上,自然觉得自己大公无私。然,在董植康心目中,必觉得她食古不化,不识好歹。威武不能屈的角度下,丁逊君是勇士,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大前提下,摇⾝一变,丁大姐小只是愚顽之流而已! 同样,在张家平事件当中,丁逊君觉得方坤玲不可理喻,难道方坤玲又会心服口服,真正认为丁逊君有理?差不多可以肯定,方坤玲暗地里恨死了这个世界里头充塞着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霸气,埋怨自己不住辛苦经营,仍然徒劳无功! 一人一票之下,彼此彼此,红脸⽩脸,老是打个平手! 鲍事上头的成败,只不过是指顾间事,对所有劳工阶层,尤其职业女,苦不休的是岁月催人,营营役役,到头来,连表面风光亦是过眼云烟,只有⾝心的疲累与寂寞,永无休止! 丁逊君如是,方坤玲如是!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还要执戈相向,凄凉更添一层! 每念及此,更无斗志,更觉自己是人生路上的可怜人! 目送方坤玲的⾝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丁逊君差点没有流下眼泪! “她已走了,我陪你同行如何?” 耳畔的说话,把惘中的丁逊君唤回来。微微的惊骇,回转头来,竟见着汤明轩。 “你还没下班?” “同一条船上的人,谁的劳累不一样?” 丁逊君眼內真有点温热。一句简单的话说到心坎上去,顿成知己似。 明轩很自然的,微微托了一下逊君的手臂,轻声地说:“我们走吧!” 两人都无话,互有默契地朝同一方向走向停车场。 “今次送你回家去,应该晓得路!” 几个月前的圣诞,明轩首次充当护花使者,把车子兜了几个圈,才转得到丁逊君家居的那条小街。 逊君独居于中环荷里活道旁边的小横街,一幢古老而有格的旧唐楼內。 车子快要到家门时,汤轩明问:“你肚饿吗?” 丁逊君知道这么一句极为普通的话,意味深长,可以是后患无穷的开端。 然,人生已然疲倦不已,还添重重顾虑,怕要在下一分钟就倒下去了,何必苦撑? 于是丁逊君毅然决然地点了头。 “那我们到附近餐馆去吃一顿好不好?” “不好了,老想早点回家去,随便下个面,充饥好了!” 汤明轩没有回答。 丁逊君亦不做声。 两个人其实都心如鹿撞,惴惴不安。 车子停在丁逊君住的那幢旧洋楼前。 逊君仍坐在车子里,车內那两秒钟的沉默,长如整个世纪。 逊君自问经过了相当艰辛的心理挣扎,才再出得口说:“我的厨艺十分幼稚,实难登大雅之堂,下个面充饥倒还可以应付得来,请别见怪我没有什么珍馐美味招呼你!” 汤明轩应该心花怒放,可仍然维持一派沉静,说:“如果你连面食都应付不来,我晓得烤多士!” 两个人笑了。这一笑倒好,去掉了适才的尴尬。 丁逊君家在四楼,也就是顶楼。 “走完了这楼梯,我的食量更惊人!”汤明轩说,声音里透着很大的愉快与轻松。 开门走进去,是间楼底极⾼的客厅,垂了一把黑⾊的吊扇,配合着満房深啡⾊典雅的古旧家私,和那丢了一地的、各种彩⾊图案砌成的大软垫。墙角放着一个米缸似的花瓶,揷着好几枝极端肥厚的莲叶,伴着两三枝未开的莲花:散放在小几上的石头、陶器等小摆设,并不格外矜贵,却有趣、有心思。 整间房子的格都相当突出。 可见女主人的品味⾼洁。 厨房是西式的,跟小饭厅相连,中间没有墙,只一个四英尺多⾼的酒吧作为隔离。 丁逊君并没有客气地招呼汤明轩,由着他自由自在地満屋走。她慌忙围上围裙,在橱柜內翻出了两包即食面,立即烧⽔,三分钟內弄出了一顿晚饭! 他们⼲脆坐到酒吧的⾼凳子上去吃面。 “对不起,原本想下两条青菜在面里,谁知莱蔬放在雪柜內太久,霉了!” “不相⼲,没有绿叶扶持的牡月,并非理想,然,已⾜够昅引力,大坑阡颐!” 那碗热腾腾的面,蒸气向上涌,弄得丁逊君的脸煞地转红。 汤明轩眼角瞟到了没有?不知道,只见他低头拚命地吃,非常虔诚,非常专注,这种神态把丁逊君昅引着,没由来地深深感动! 一碗面,三分钟的功夫,可以使一个拥有如许条件的男人刹那间俯首称臣。这种默默的以行动代替语言的欣赏,有力地震撼心弦。 在工作岗位上,逊君常受赞叹,不是不⾼兴,但总觉得理所当然,受之无愧。只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得着太多,异常地奋兴。 吃完面,逊君泡了茶。二人改坐到客厅的软垫上,沉默地捧着茶,设法找话题。 逊君终于开口说:“一天之內,要你拔刀相助两次,真是惭愧!” “江湖上老是虎狼当道,奈何!” “方坤玲不算虎狼!她大概是情不得已!” “何必欺侮小辈?说得过去吗?”汤明轩略感奇怪地望住丁逊君:“你竟不怪她?” “一时气盛,无心之失,弄到最后,自己摔了一,也是够惨的!” 汤明轩没有移开望住丁逊君的眼神,肆意地把对方望得有点不好意思。逊君微垂眼,轻轻呷口茶,遮掩着一份有畅感快的难为情。 Www.NiUdUN xS.COm |
上一章 我心换你心 下一章 ( → ) |
我心换你心最新章节由网友提供,我心换你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小说,我心换你心小说网免费提供梁凤仪的小说我心换你心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