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死了,就剩下了禾一个人。屋空了,炕空了,⺟亲长年卧病的炕头没有了一个佝偻的⾝影,⺟亲是确确实实地走了。⺟亲在时,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亲,现在就只剩下自己了。禾今年三十岁,三十岁的禾是彻底孤独了。⽩天,他感觉不到多少孤独,感觉孤独的是夜晚,禾每天都害怕夜晚的来临。他打亮了屋里所有的灯,然后一个人在空空的屋里行走,从东屋到西屋,再走回来,一种狂疯的念头支配着他。走累了,便坐下来,沉⼊幻想,望渴着一个美丽善良女子的来临。房门洞开,美丽善良的女子飘然而⼊,坐在禾的对面,禾对女子用心灵说了无数的话,他知道那里没有女子,但他想象她就坐在对面。它有一种強烈的假戏真做的游戏感,他要把游戏做真,但他仍清楚的知道这只是用以制服孤独的游戏。它时刻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他不肯躺下,他知道一旦躺下,孤独感就会来临,他不觉得困,一点睡意都没有,只在临天亮时,才略打了个盹。自⺟亲去世后,禾每天晚上都这样度过。
在有一天,禾在睡梦中觉得自己躺在一架⾼速旋转的圆盘上,团盘很光滑,他的手抓不到什么,他觉得马上就会从圆盘上甩出去,一下子,他醒了,天已大亮。它有一点恶心,头一动,⾝下的炕就⾼速旋转起来,向一面倾斜,禾不敢再动了。
禾凭着敏锐的直觉,知道自己病了,但不是⾝体的病,而是神经系统出了⽑病。此后每天夜里躺下,头一挨枕头,⾝体就好像坠进了深渊。所以他不敢睡去,大睁着眼睛,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不让自己睡去。他产生了一种无法忍受的孤独和对孤独的恐惧,他害怕自己就这样在黑夜中不为人知的死去。他害怕极了,如果他⾝边有一只猫或一只小狗,他都不会这样恐惧了。禾知道这是一种纯然的脆弱,一种精神乃至理生的病态反映,一种对理智理的嘲弄,一种可聇的懦弱。他让自己躺下来,投⼊进去。他看到了死,看到了死的必然的事实,以及死后的虚无,他好像从一场梦中醒来了,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眼中流出来。他望渴一个膛能够容纳他以及他的痛苦,他的绝望,他的泪⽔。这个膛将是温暖的深厚的⺟的,它将属于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叫做子。禾想象着自己在子的膛上无声的哭泣,中的块垒舒解了…
在⺟亲去世的三个月后,禾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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