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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顿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李碧华散文精选作者:李碧华	书号:26253 时间:2020/4/14 字数:2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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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富商贾荣禄率同妾三人，向官府状告杭州西子湖畔，一家唤“雨楼”的青楼。　　他痛斥该青楼老鸨公女让他绝子绝孙。　　官甚奇。　　召来一干人等问讯，才知因为“蝌蚪” 　　老鸨理直气壮：　　“『雨楼』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风情万种，公子哥儿王公富商都往里钻，两客前后相碰找同一姑娘的『冲头』热闹，就不多说了——” 　　“短话短说！” 　　“不想其中『花国状元』，肚皮竟然鼓起来。我们急了，若再多几个不争气的，『雨楼』变了产房，岂不断了财路？” 　　公与老鸨在院中均拥有无上权威，他们都是老江湖了，这一刻笑脸人，瞬间翻脸不认，横施辣手，亦是常有。　　怀孕的“花国状元”红蕊便被灌药堕胎，痛得死去活来，亦因此身子很差，那个地方老是痛，落了个病，身价大跌。　　当然，过不了多久，必有艺著者出头，成为另一“花国状元”红蕊退居其后，老了不免甘作杂役。但如此一来，青楼确是亏了栽培之本。　　公道：　　“一个游方道士给了我方子，就是服夏之的活蝌蚪，可以败火避孕。” 　　从前，妇女根本不懂得避孕，只寻求土方，如服生鸡蛋、在月事期间以‮物药‬熏下身、抹上乌黑的炉灰行事… 　　院求避心切，深信不疑，为免白花花的银子水一样淌走了，便依方子，遣人到池塘沟渠，把青蛙卵子化成的蝌蚪，打捞一大桶，着姑娘们排着队，一个一个生。　　“呀！这些鼓着圆肚皮，黑黑腻腻的小怪物，谁敢？”姑娘们娇喊连连，怕得往后退缩。　　老鸨和公恶狠狠地喊打喊杀，还威胁着：　　“话说在前面，不肯吃的，若肚子有了货，我就用铁钩子竹杠子给挤出来！” 　　姑娘心知自己这一行，怀了孩子是大忌，没有客人愿在青楼留下骨。自己心爱的人，又无力赎身，重觅新生。每回见姊妹月事至“骑马”的日子，自己迟误了数未见红，已心惊胆怯：　　“毁了！是怀上了吗？” 　　所以一个一个闭上眼睛，捏着鼻子下一把活蝌蚪。　　可这又关贾荣禄什么事？　　只因一个恩客颇众的红人曼芝，回嘴道：　　“这东西光我们吃，怕不保险，不如拿给客人吃，就万无一失了。” 　　“胡说，客人怎肯吃这种恶心的东西？” 　　但之后两三天，老鸨反复琢磨姑娘的话，不无道理。但总不能明白相告，破坏‮趣情‬杀风景。人家来寻作乐，哪有后顾之忧？亦不会为阁下生财工具着想的。　　老鸨、公和青楼中的厨娘商量研究一番，终决定做出一道汤。　　他们先将蝌蚪沥干清水，加盐呛死，然后用剪刀剪开肚子，挤出肚腹内东西，全不要。再用盐轻轻洗，洗去表皮黏，冲洗干净后擦干待用。　　鸡蛋打破，只要蛋青，加盐、调料、豆粉搅拌均匀成蛋浆，加入蝌蚪。　　切成细片。口磨、香菇切成小块。　　炒锅置于旺火上，下猪油至五成时，下、菇丁、调料…然后加水成汤，沸后将挂了蛋浆的蝌蚪倒入，大沸后洒葱花上桌。　　这汤好汤，味道鲜美无比，客人趋之若狂。　　院方面私底下取名“不要子汤”这是灶间一个秘密。　　贾荣禄虽是富商，但家有悍，以及二、三姨太，不敢外宿，只在白昼来偷，吃过下午饭菜才走。这些“穿不节衫”又称“食饭粥”的恩客最受，因为不碍黄金时段生意。所以招待特别殷勤。奉香茗、奉槟榔、奉鸦片…“不要子汤”数他喝得最多。　　及后，贾荣禄竟无意中听得此中玄秘。盛怒。　　告将官府，指控“雨楼”断其后代子嗣。　　那官一听，沉思良久——这是民间土方，难言奏效。女避孕暂未有实证，原告长期饮用，未必因此而败火伤。　　所以他灵机一触，把此案押后半年。　　他着贾荣禄回去后，尽情好，旦旦而伐，看看是否令妾有孕，还准他多纳一四姨太，年轻力壮生育能力高，来破这“不要子汤”之谜团。贾见奉命行事，大喜过望。还不怕其他妾妒恨。　　经过多月的努力，全力“造人”的贾荣禄，因三、四姨太有喜讯了，故撤销告诉。还誉“得子汤”补壮。老鸨公再也不强姑娘们生蝌蚪了。反怕她们中招。　　后来，贾添了一男一女。　　——这是无意来世上一趟的不快乐的子女，不因父母娱，不为传宗接代，只是一场官司，一个失败的实验，一个解破民间土方的负气行为。　　在中国，荒谬到了尽头，便成了情理。　Ｗwｗ.ＮiｕｄＵＮxS.Ｃ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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