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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顿小说网 > 诗歌散文 > 桉树爱考拉文集  作者:桉树爱考拉 书号:1590  时间:2013/12/23  字数:3622 
上一章   ‮北以方北‬    下一章 ( → )
   2006年的岁末,母亲孤身一人,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风尘仆仆地从北方以北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而事情的起因只是女儿打电话的时候,随口说妈妈我突然有些想你了!

  母亲真的老了,原来有些花白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背也开始佝偻,瘦小的她夹杂在人群当中,象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诚惶诚恐地东张西望。她的目光象用篦子一样严密而又仔细,生怕自己的一个小疏忽,就使自己和女儿永远地散落在城市的角落里永世相隔。她惊慌失措地在人群中搜索着我,周围的事物都失去了他们原本华丽的色彩。短短的时间里,她简直都要癫狂。

  直到我跑到她的面前,她焦虑的脸上才出了喜悦,那种灿烂就如同故乡的河堤上盛开的美丽野‮花菊‬。我忙伸手帮她理理额前散的白发,目光错的一瞬间,我的心开始酸涩。而母亲翻翻我卷曲的领子,深情地说:孩子,你在外面受委屈了!我的泪潸然而下。

  爱人接过母亲背上的包裹,一手扶着母亲,一手拉着我,我走在他们的最右边。突然间,我想起有人说走在你左边的人,就是世上最爱你的人。再看看他俩,一个白发如雪,一个皱纹增。突然间,脑子里就闪现出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句子,眼泪再次溢了出来。

  我拼命地仰着头,看着天空里刺眼的太阳,想让阳光快点烘干我的泪水。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哗哗下,最后干脆就象失控的水龙头。按理说一个人出来闯很多年了,也早已忘记了眼泪的滋味。可是今天,我接连两次流泪,难道是自己也开始多愁善感了?

  爱人摸摸我的头,对妈妈说,看,妈妈,她真的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我破涕为笑说,去去去,我只是稍微有点神经质!

  一路上,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了些村里的逸闻趣事,热情地和爱人讲些家里的芝麻绿豆的事。爱人一直微笑着听得津津有味,母亲越发高兴,把讲过很多次的陈年旧事搬出来。说起在我才刚会说话的时候,天下大雨了,我跑回家去,就造了一个句子:下雨了,人们都匆匆忙忙地堵田口子。从那个时候,她就断定我将来是一个有出息的人。还有,为了能吃到挂在房梁上的饼干,我把竹竿削尖了,让弟弟捅坏包装纸,自己起衣服在下面接饼干吃,然后让弟弟挨揍!妈妈说,虽然她很狡猾,但是说明她在吃的方面不傻。我笑得前仰后合,责怪妈妈怎么能把这件糗事抖出来?

  说到最后,她歉意的对爱人说:一直以来,你别看她的穿着打扮都像个男孩子,其实心是很细的,人也很善良,…母亲说这些的时候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充满了慈爱。

  如果是以前,妈妈对别人讲这些,我是很反感的,可是这一次,我不忍心打断母亲的话。任凭她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压抑在内心的关怀。爱人在旁边一个劲儿的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再次感到母亲的良苦用心,其实她是怕爱人怠慢了我,她放心不下。其实她也怕,我们见面的时候太伤感,毁掉了相逢的喜悦。

  母亲还说,今年村长来家里求他们帮忙办事了,年底的时候,爸爸当上了优秀员。我很惊讶,以前村长在村里是横行霸道的,大家见到他都要绕着走。我上大学那年,他还嘲笑父亲说,他老赵恐怕要把下来卖了才能供闺女上学。现在也太意外了!

  母亲说因为我,父亲和她才受到了如此高的礼遇。我忙问。到底是为什么?母亲说,村长的女儿要离婚,为了多分财产,听说镇里法庭上的法官是我的同学,所以就请父亲让我帮忙说情。我哑然失笑。母亲还说,过年的时候,你一定要提前回去,村里的许多孩子今年要参加高考,都要来向你询问填志愿的事情。你不知道,你现在是村里面响当当的人物,连村长都来求你办事了!

  我的眼前一黑,象被闷打了一下。在我的母亲和乡亲面前,我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惭愧!其实,我已经平凡到了渺小的地步,哪里还有力气去做这些事情!

  离开故乡的时候,我只是一个18岁的小女孩。少不更事的我,不知道是什么魔法在驱使自己,总觉得外边的世界五彩缤纷很精彩,少有乌云密布的时候。对母亲说,将来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生活。而母亲每次也总是不紧不慢的说:好呀,小儿志在四方,出去闯闯是好事情。将来在外面活累了再回来,我把房子给你看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我埋怨妈妈说些气的话,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我怎么会活累了呢!母亲却总是笑而不答,忙着手里针线活。

  一直以来,我是妈妈骄傲的女儿。那年我考上大学以后来,村里的人见到父母就一个劲儿翘大拇指,而每次母亲总是笑红了脸,却不言语。后来我毕业以后,就留在了这个许多人传说的象一样的城市里,不知道故乡的人是出于对城市的向往,还是对知识的崇拜?总之,我在他们眼里是了不起的人物。而我的父母就是村子里最能干的父母。我也暗自发誓:好好的努力,混出个人样来,别辜负了父老乡亲的殷切希望。让父母在村人面前直了杆。

  一年一次的相聚,总是在过年团圆的时候。而那时,我总是匆匆地从这个没有冬天、没有亲人、没有牵挂的城市,像为了了却一桩心愿似的赶回去。我的衣着是光鲜的,我的谈吐有些异样的优雅和陌生,我的笑容是让人感到熨帖而有感染力的。然后,在胃里还积淀着妈妈做的饺子时,就再匆匆地赶回来,用一年的时间去回味和反刍家乡的滋味。几乎年年如此,每次的见面如蜻蜓点水,每次的分离却如骨分离。母亲站在门口的石阶上等待我们回去,再把我们送走。一样的等待,却是不一样的岁月。每次看到老娘眼角的泪光,准备好的一肚子体己话,(也包括自己所受到委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一个人在外边漂泊,早已体会了世间冷暖和人情淡泊,也明白了外面的世界不如我当初想象的那么精彩,学会了蜷缩着身子,伸张着身上的刺保护自己。眼里的泪没有了,心里的苦也都自己咽下了。我是坚强的,我是倔强的,至少在周围的人都这么认为。甚至我以为自己伪装的都可以骗过父母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不是鬼使神差。做完年终述职报告的下午,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看着一树金黄的腊梅花热烈盛开,暗香浮动,再看看晴朗的天空里浮过一丝丝的白云,周围的一切都是生机。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失落,勤勤恳恳工作了5年,却从来没有被评为先进或者优秀。甚至连别人对自己工作的最起码的认可都没有。把从前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做一下对比,再想想自己曾经的理想,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窝囊、多余。

  从来没有的受挫感,以及所有的委屈,都使我想找一个人发出来。后来,我发现周围的朋友都很忙,也都有自己的烦恼。拨出去的电话不知道到底应该打给谁。最后,我决定拨给母亲。

  母亲在电话那头很惊讶,接着问我是不是出意外了?我的心很酸。事先的委屈一下子九霄云外。说没有什么,就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她说对不起,明明知道母亲是多么的希望我们能每天簇拥在她的膝下,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是自己做的不好,让母亲担心了。最后,我说,妈妈我突然间非常想你!

  妈妈说,孩子,你放心,明天我一定去看你!

  我后悔了。因为自己的偶尔伤感,让母亲不光担心,还要有车马劳顿之苦!

  母亲却执意说,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出过远门,这次想到我居住的城市来旅游,随便给我带点好东西。

  母亲打开口袋说,来看看,你最喜爱吃的东西。我慌忙打开她的包裹,里面是些黄豆芝麻小米之类的,还有红薯!我笑她说,现在的物这么发达,哪里需要从那么远的地方背些这样的东西来?这不是把石头往山上背吗!妈妈也笑着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同样有的东西不一定比我们老家的好吃。大家相视一笑,谁也说服不了谁,我们都是固执的人!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故乡的红薯,在我的记忆里是天下的美味,吃到肚里,就象妈妈温柔的手轻轻浮过你的后背。这么多年,妈妈还记得,女儿最喜爱吃蒸的红薯。而她的女儿,也只是在过年的时候嘟噜了一句,好怀念家乡的红薯!

  就这样,我的母亲,一个乡下女人,一个和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重来都没有出过远门的女人,背着一袋红薯,千里迢迢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只是为了看一眼自己放心不下的女儿。

  晚上,母亲和我躺在一张上。她说,孩子,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但是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管你在外边怎样,你永远都是妈的女儿。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但是在我有生之年,我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时刻感到,你是一个被人疼爱的人!

  我再次的被感到着。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找不出来这样深爱着自己的人。这种爱从北方以北,跋山涉水,毫无折扣,毫无杂质可言,在你需要它的任何时候,它都不远万里来到你的身边,将你紧紧包裹。将你的悲伤、忧愁、孤独和绝望都轻轻融化,让你成为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Www.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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