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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顿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这样的爱拖一天就是错一天 作者:亦舒 | 书号:13559 时间:2015/6/17 字数:123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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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毫无线索。” “也许,晶晶连家人都撇下了。” “她一定需要生活费用,可能会向亲友借贷。” 之珊说:“在外国那种风景怡人的小镇,租一间小屋所费无几,在快餐店做工,拿最低工资也可维持生活。” 那天晚上,之珩同妹妹说:“公司里少了一位能干的侦查人员。” 之珊抬起头来。 “一单冒领保险金案子把我们得头昏脑,开头如有侦探把苦主的背景查一查,就不会有这种麻烦,我想在公司成立一个小组,大约一个主管两名助手,负责保安、调查、搜集证据,这组资源甚至可以外借谋利,你说如何?” 之珊张大嘴,又合拢。 “你朋友周君可有相的人才?” 之珊不出声。 “当然,私人公司的福利必不如政府机关,不过工作质较有弹,他是督察,游广阔,请他推荐可靠人才。” 半响之珊才说:“他已辞职。” 之珩说:“啊,那多巧,请他到杨子来谈一谈。” 之珊缓缓说:“姐夫不肯做子下属,我想,他也有同感。” “你与他关系如何?” “我俩已停止约会其他异。』 “那十划还没有一撇,不过是普通男女朋友。” “之珩,我怕他有点骄傲。” “他这人沉默寡言,十分实惠,我们可以商谈合作条件,倘若他不愿受薪,可以按案件折账,你说如何?” 之珊叹口气“大家都在一家公司工作…” “你已多没到杨子来了。” “难以启齿。” “那么,让我来说。” “之珩,你真是女中丈夫。” “所以我家男人避得远远,屋里一个男人已经足够。』 “这些措施,都不用知会甄氏?” 之珩笑“叫我到甚么地方去找他?” 之珩问妹妹要周元忠电话。 她亲自与他说话。 之珊十分不情愿。 一家人都做家庭事业,挤在一起出粮,像排队轮米似。 应当各自各采,他是画家,她又是建筑师;兄在大学任教,弟是微生学专家: 之珩放下电话说:“元忠会马上来一趟。” “我避一避。” “之珊,没想到你那样狷介。” 之珊勉强笑,她同他的关系尚未曾牢靠到那个地步,她怕他有误会,她在乎他。 元忠很快上来按钤。 之珊同他说:“你们慢慢谈,我先回家去。” 元忠点点头。 之珊驾车回家。 路上她同自己说:如果元忠接受杨子聘请,最多以后她不上杨子就是。 她可以到律政署找工作。 想到这里,心头一宽。 她停好车,一个人走上公寓。 单身女子,掏出锁匙到开门进屋这刹那最脆弱。 可是,叫男友陪进屋去更加危险,请客容易送客难嘛。 之珊笑了。 她进屋,关上门。 一抬头,看见有人坐在沙发上。 之珊马上想夺门而逃,那人已经扬起。 他说:“假如你怀疑这柄是假的…” 他朝天花板开了一,仆的一声,灯罩应声粉碎坠下,天花板泥灰四处飞溅。 之珊缓缓坐下。 那人是甄座聪。 他终于现身了。 “起来,我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之珊沉默。 “走。” 之珊答:“我不走,要剐要杀,你在这里动手好了,反正是我的家。” 她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能离开第一现场,一走只有更加危险。 他终于找上门来了。 之珊开口:“我也正想找你。” 多不见,甄已像落魄汉子,他没有理发已经很久,衣衫不整,一脸胡髭。 之珊说:“不要再错下去。” 像所有做错的人一般,他根本不觉自己有错,脸上出诧异的神情来。 “之珩愿意买下你手上股份,你离开杨子行,海阔天空。” “离开杨子行?”他喃喃重复。 “趁尚未触犯法律之前,放下,静静离去,与之珩联络。” “杨子行根本属我所有。” 之珊看着嘴,隔一会才说:“既然叫杨子,怎么会属于姓甄的人。” “只差一点点,”他叹口气“之珊,都是你不好,害我失去一切。” 他精神处于异常状态。 他坐近之珊,把嘴伸进她耳孔,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紧紧搂住“之珊,我先打死你,然后自杀,好不好?” 那口气,像是从前问之珊可要去南太平洋岛佑谌假。 之珊固然害怕,但是也十分难过。 好好一个人,因有非份之想,落得今这样,多多少少是因为她杨之珊的缘故。 “放下,离去,我不会再提起此事。” “之珊,你不再处上风。” “为甚么要牺牲你自己?” “只有那样,你才会得到惩罚。” 之珊知道无望,他憎恨她到极点。 她叹口气“你想带我到甚么地方?” “你自然会知道。” 之珊说:“我去拿一件外套。” “不必了。” “我想喝一杯水。” “之珊,你不会再觉得口渴。” 他的声音越平静,之珊越是害怕。 “你这次又是怎样进来?” “一把百合匙。” 之珊忽然讪笑。 “你新男友保护你不力。” 之珊问:“告诉我,王晶晶在甚么地方?” “我不知道,去问你父亲,我不过趁那机会他退出杨子。” “是你叫梅以和回来?” “是,我并无作出承诺,纯是合作关系,她又一次误会。” “你丝毫没有悔意。” “不是我的错。” 一定是生命脆弱的错。 之珊略动,他的嘴又伸紧一点。 之珊不觉得痛,但是她发觉有浓稠体下面颊,伸手一摸,发觉是血。 她的耳孔已被戳伤。 “之珊,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之珊,你令我恼怒,你到底听不听话?” 之珊不出声,双臂抱前,咬紧牙关。 “过来,之珊,躺下。” 之珊不想触怒她,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说:“不。” 她一直以为甄座聪不会真正伤害她,她错了。 她听到第二声声。 之珊惊见左手臂穿了一个乌溜溜的,血像自泉眼出·噗噗有声。 她仍然不觉得痛,但是左手完全瘫痪,再也不能动弹。 甄座聪的双眼充满红丝,他一定服过葯,凶暴莫名,朝之珊的腿再加了一,他要逐寸逐寸杀害她。 之珊懊恼地想,呵,就是今吗,真没想到。 她想起父母亲,还有周元忠,作最后挣扎。 她蹒跚奔进书房,眼前已经发黑,甄氏追住她,撕裂她的衬衫。 之珊蓦然回头,甄座聪刚好扑在她身上。 忽然他喉咙发出咯一声。 他的眼珠凸了出来,但同时四肢渐渐放软,终于,他伏在之珊身上,不再动弹。 他大力扑向之珊,没看到之珊手中握着一把薄而扁,细而长的裁纸刀,约十寸长的利刃全部进他的膛。 他有甚么样的感觉,是否一阵凉意? 之珊已经用尽全身力气,甄座聪的身体住她下半身,她推开他,但不够力气。 她用右臂取到电话,但是线路已经剪断。 她整件黑衬衫已经透,之珊着气,闭上眼睛,呵这样血很快会失去知觉,她不愿与甄座聪死在一堆。 之珊用脚蹬开甄座聪,找到手袋,取出手提电话。 她按紧急号码“我中,自卫杀人,请速来救我。” 之珊没听到对方回答。 她倒卧在桌底。 之珊并无完全失去知觉,她听到救护人员破门而入,奔到她身前蹲下,给她氧气,把她抬上担架。 “你有知觉吗?你会说话吗?” 讲话需要极大力气,之珊没有回应,她只点点头。 她闭上双目,昏睡过去。 醒来时觉得剧痛,她呻,急忙去看手臂与腿,发觉它们仍然与躯体连接,知道没有失去一肢,不安心。 她记得每一个细节。 但是她情愿像一些人说:“不记得了,完全不知道那件事曾经发生过。” 周元忠第一个进门来。 他握住之珊的手,默默流泪。 之珊轻轻说:“我杀死了人。” “他没有死,仍在急救中。” 之珊诧异,他明明倒在地上,利刃,动也不动,怎会有救? “他比你还早苏醒,已经可以落口供。” 之珊为自己冷酷吃惊,她希望他死? 她浑身颤抖起来。 “之珊,别害怕,我再也不会离你半步。” 之珊身体突然痉挛,医生连忙进来诊视注,周元忠被请了出去。 之珊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寂恐惧。 “元忠,”她叫他名字:“元忠。” 医生告诉周元忠:“她伤势并不严重,复元后需做物理治疗,但是肯定受到极大惊吓。” “她怕那人会回来加害她?” “那将是无可避免的持久恐惧。” 周元忠内疚。 “你尽量开解她,给她一点时间。” 警务人员到了。 “真令人讶异,两人伤重至此,却又都活命。” 他带着一只微形无线电视,让周元忠看新闻报道,记者说:“杨子律师行频频发生惊人意外,今次一男一女二人浴血,传说是情侣关系…” 有人伸一只手过来关掉电视。 他是杨汝得。 他镇定地进房去探视女儿。 接着,之珊的母亲也赶到了。 中年的她乘搭长途飞机后疲态毕,由飞机场直接来到医院,已经耗尽力气。 她走近女儿,与前夫一人站病一边。 之珊昏昏入睡,看不到父母如同陌路。 周元忠发觉他们两人完全视对方透明,不抬头,目光也不接触,当然也不招呼。周元忠过去问候。 接着,之珩也来了。 接飞机的显然是她,见到周元忠,她说:“母亲住我处。” 谈女士坐倒在沙发上,默默流泪,极度疲劳的她已失去自制能力。 之珩并不与继父说话,自顾自与医生换意见。 杨汝得握住之珊手,轻轻扫她头发,见到女儿无恙,便静静离去。 只得元忠送他到门口。 他朝女儿的男朋友点点头,了然一人离去。 回到房中,之珩正在整理带给之珊的衣物,又斟热茶给母亲喝。 元忠心想,这始终是女人的世界,一直以来,她们狡猾地给男人一个错觉,以为他们才是统治者。 谈女士忽然轻轻说:“老多了。” 在说谁,杨汝得? 语气这样平淡,像说一个不相干的人,那样斯文的太太,那样无情,真是奇矣谠比。 之珩说:“只要之珊无恙,还计较甚么。” “真是,”谈女士说:“叫我爬过大西洋去挡这两我也愿意。” “那人残暴似野兽,想逐寸打杀之珊,叫她吃尽苦头才甘心。” “呵,不要再说了。” 之珊仍没醒来。 “妈,我送你回家休息。” “我双脚都肿了。” 之珩替母亲换上拖鞋,扶她起来。 谈女士把手臂搁大女肩上,借力站起,由她扶着离去。 只有母女才会那样亲贴。 她们一走,周元忠听见之珊轻轻说:“大姐终于扬眉吐气。” 她一早醒来,不想抢注意力。 周元忠微笑。 “我也想站起来。” “现在还未能够,伤重,骨上打了钢钉。” 之珊问:“你们怎样知道我进了医院?” 周元忠不敢说,他惭愧到极点。 连之珊都失望。“可是看晚间新闻?” “是。” 他与之珩洽谈生意,讲得十分投契,决定在杨子行成立侦查部门,丝毫没有预感?女友正遭残害。 “有无心惊跳,打烂茶杯?” 没有,见之珊没电话进来,还以为她午睡。 之珊全凭机智逃得一命。 他赶到医院,她已经做完手术。 医生同他说:“她虽受重创,但可盼完全复元。” “你已同意替杨子工作?” “那会是一份可以发挥的工作。” “我很替你高兴。” 周元忠没有发觉她的语气已经冷淡。 重伤之后,之珊有力讲话已经很好,语气怎样,他分辨不出。 有人敲敲门。 “杨之珊,醒来了?我是心理医生伍尚勤。” 之珊点点头“伍医生请坐。” 周元忠马上说:“我稍后再来。”他松口气。 医生穿便服,像一个朋友般闲闲说:“是男朋友吧。” 之珊想一想,不出声,过一会才说:“有很多时,是我一厢情愿。” “最近生活中发生许多事?”他问得轻描淡写。 之珊轻轻说:“九死一生。” “父母男友都在身边,算是不幸中大幸。” “以后不知可否正常步行。” “我同主诊医生谈过,不会有问题,但是在飞机场经过海关的金属探察器,会啪啪响。” “玩火者终遭火焚。” “甚么?” 之珊同伍医生说:“我玩感情,引致灾难。” “不是每个失恋的人都会杀人愤,你不必内疚。” 之珊轻轻说:“我的表现特别坏,使人难堪,下不了台,我可以处理得好些,他几次三番要与我理论,我只是拒绝。” “这也不能开杀人。” “我伤害他至深。” “换了是我,”医生说:“我会找一个更漂亮的女友,带她在大庭广众走来走去出这口鸟气。” 之珊苦笑“伍医生你真幽默。” “我们接到医生指引,他需经过精神科详细检查,才能决定是否适合接受审讯。” “甚么?” “用白话说,即是该人精神一直有病,根本分不出对与错,真与假。” “不不,他聪明机智,理万机,怎会是疯子。” “那就要看医生的报告了,都会中许多人有病不自觉,不求医,你留意一下,许多还是商界及社界名人,行为异常。” 之珊嚅嚅问:“我呢,我有否狂躁症?” 伍医生微笑:“我看没有。” 他穿便衣,态度可亲,脚上一双球鞋,病人乐意同他谈心事。 他轻轻说:“奇是奇在发生那么多事,仍然无人知晓王晶晶下落。” 之珊叹一口气。 把杨子搞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的正是这个女子,甚么仇都报足。 之珊出极端疲倦的神情来。 伍医生说:“我明再来。” 之珊说:“替我带两件软壳蟹寿司。” 伍医生一怔“医院有食物供应。” “我嘴巴淡。” 伍医生看着她“杨之珊,有无人向你说过不?让我做第一个,不,之珊,不可以,明天见。” 之珊满以为这是举手之劳,甚至可以缩短医生及病人之间的距离,没想到被和颜悦的他一口拒绝。 伍医生出来遇着阮督察。 “怎样,杨之珊可以录口供没有?” “再隔两天。” 阮督察说:“当心这个女子,我们一位英明能干,大好前途的同事竞为着她辞去职务以便夜相伴。” 伍医生诧异,就是他刚才见到的那个人吗? 不过,他未有及时保护她。 阮督察说:“那边报告出来了,疑凶精神不正常,不宜接受检控。” “啊。” “他将长期接受精神治疗。” 伍医生点点头。 第二天,他在日本馆子午膳,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阿伍,你是她的心理医生,需划清界限,不可像追求者那样替他办小差使。 那女子有一股腻人骄纵的神态,十分可爱,必需小心。 他到了医院,发觉她正在录口供。 他有点恼怒,连警方都不听从他的意见,急急来催促病人。 只听得杨之珊说:“…他是要毁了我四肢,像球般听他摆布,我昨夜噩梦,他潜入病房,用轰得我脑袋开花,可是仍然撕裂我衣裳…” 那女警耸然动容,双手发抖。 看护进来说:“杨之珊做物理治疗。” 这一单大新闻,像所有大新闻一样,三五七天就淡下来。 只除出王家偶然还出来见记者:“他女儿还活着,我的女儿已经消失。” 之珊对伍医生说,她仍充满恐惧,怕黑、怕走廊、怕高大人影。 她又怕无人真正想听她的心事,母姐来探访,她也装作若无其事,表示正在康复中。 她同之珩说:“叫母亲回去吧,否则早些时候吃足苦头拉紧的面皮全部报销。” “有点可怕呢,你有无发觉,无论拉紧何处,另一处又马上松下来,救亡一样,割完这里切那里,没完没了。” “嘘,别叫她听见。” 之珩静下来。 一会之珊问:“周元忠已在杨子上班?” “是,工作进行得很好,他没向你报告?” “他来的时候,我正做身体检查。” “好几宗案子他手中,他会找旧同事帮忙。” 之珊不出声。 “怎么了?” “没事。” “可是疏远了?” 之珊答:“我躺病上,无暇与任何人温存。” “怪他没有及时救你?” 之珊不知怎样回答。 “他也十分内疚。” “是我自己大意,加把电子号码锁已可痹篇此劫。” “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去想它。” “公司怎样?” “业务正常。” “之珩,你终于以长女身份掌了大局。” “可惜不是长子。” “子女都一样,女儿岂不是更好。” “你又不是生我那人。” “公司里有现成侦查组,你要寻。叫周元忠动手好了。” 之珩心动:“你赞成?” “不,我反对,好端端翻旧账做甚么,那如果是个坏人,见你现在好了,眼红,你多烦。” “如果是个好人呢?” “好人又怎么会抛弃幼儿。” “也许,是母亲离开他。” “那么,他一定不值得她留下。” “你当然站母亲一边。” “之珩,她也是你生母,试想想,一个廿岁年轻单身母亲,滋味可好受,车亏外公爱惜谅解,才能存活。” “他可知道我这个人存在?” “之珩,你应忘记过去。” “你不会明白。” “咄,我的父亲亦不是一个体面人物。” “他活着,他在你身边,你受伤,他来看你,他自己有事,马上把股份写到你名下。” “一个妙龄女子失踪,人人都把手指指到他身上,他始终嫌疑最重。” “之珊,你想想,到底发生过甚么事?” 之珊抬起头“那个下午,她找他谈判,他们争执,她要他与她结婚,她,也许已经怀孕,他不愿受到威胁,叫她走…” 之珩揶揄“支票都没一张就叫人走?” “他刚安置了刘可茜,手头甚紧,开出的款额被人嫌少…』 “他也太忙了。” 之珊说下去:“两人在争吵推撞时她跌倒,撞到某处,血,失去知觉,他急了…” “为甚么不把她送到医院?也许他错手杀了她。” “她的遗体呢?” “他始终不肯承认与她失踪有关。” “我相信父亲没有杀人。” “之珊,那甄叔更不像是个精神失常的凶手。” 过了几天,之珊可以在护理人员协助下站起来做治疗。 她康复得相当理想。 只是,做过手术的位置,有丑陋疤痕。 伍医生说:“可以推介矫型医生给你。” 之珊摇摇头“不用,谁没有疤痕,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 “说得很好。” 他提来一只野餐篮子,打开,原来是日本馆子精心做的各式寿司,一瓶小小清酒用线手套暖着。 “呵。”之珊十分高兴。 她说:“昨天我做了一个梦,一边吃,食物一边自腹腔漏出,原来中了,肚子穿了一个大。” 可怜的女子。 “开始做这种噩梦,会吓得魂不附体,醒后还战栗不已,整不安,现在已经习 边,只觉有点讨厌,人类真是坚强,再大挫折也会忍耐下来,习以为常,继续生活。” “有没有想过去旅行?” “到任何地方都得有知己陪伴才好,否则有甚么好玩,寂寞的湖光山,无聊的名胜古迹,…没有意思,我有一个女同学,一直说旅游最开心,那次是与当年男友坐在罗马西班牙石级吃狗,若果少了这个人,情况不一样。” 伍医生微笑。 之珊大口啖寿司“唔,鲑鱼子真鲜美,吃葯过多,舌像铁皮,失去知觉,到今今时才恢复味觉。” 她开心,他也高兴。 他是心理医生,当然明白其中道理。 “一出院我就去理发店做全套,你看我,人都不似人了,像不像丢在垃圾堆的破洋娃娃?” “你康复得很快。” “昨照镜子,发现秃斑,头发一把把那样落下。” “重病之后,会有这种现象,毋需过虑,一定可以长回来。” “老了几十年。” “太夸张了。” 之珊忽然哼:“爱一遍叫人老了几十年,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 “你的声音十分动听。” 之珊苦笑“终于要出院面对这个世界。” 之珊把食物吃得乾乾净净,用食指沾起米粒放进嘴里,又把绒线手套戴在手上。 “另一只呢?” “这里。” 伍医生自口袋取出另一只手套。 之珊笑嘻嘻戴上。 之珊问:“天气已经这样冷了?” 伍尚勤医生点点头。 他收拾了篮子说:“我明天再来。” 他一走,周元忠匆匆进来。 他一眼看见之珊双手戴着骆驼手套,便问:“你冷?” 之珊抬起头来不说话。 周元忠打开公事包,取出一张十乘八大照片“之珊,可认得这个人?” 照片有点模糊,像是远距离拍摄放大,是一个穿宽身衣服的年轻孕妇。 孕妇相貌都差不多:圆圆面孔与鼻子,动作迟钝。 这一个算是好看,她并没有穿那种帐篷式缀蝴蝶结宽裙,身上是深灰色大衬衫与紧身,正自超级市场出来,推着食物车子。 她身边有一个外籍金发男子,看样子是她丈夫。 之珊说:“我不认得这个人。” “看仔细一点。” 之珊又端详半晌“我应该看出甚么?” 周元忠说:“她是王晶晶!” 之珊耸然动容,又再三研究照片。 “不,我与晶晶稔,这不是她,腹大便便,时间上不对,还有,晶晶是单凤眼,照片中人是大圆眼。” 周元忠说:“我有理由相信这正是她。” “照片背景是外国超级市场,是哪个城市?” “美国水牛城。” “你怎么会找到那种偏僻的地方去?” “有人说,在纽约皂后区见过她,她找工作做,身份证明文件用的是刘雅雯,但后来,一家饭店的老板说,那不是她的真名字,她自称是王晶晶。” 之珊发呆。 “我的朋友追查下去,发觉她已北迁水牛城,追踪拍摄到这张照片。” 他锲而不舍,全世界寻找这个人。 之珩走进来。 “元忠说要派人到水牛城追查。” 之珊不出声。 之珩说下去:“我说不必。” 周元忠急说:“好不容易有了线索。” “那该花多少时间精力,我建议把资料转警方。” “警方积案如山。” “杨子没有那样多人力物力可以列北美洲海底捞针。』 周元忠看着之珊“你怎么说?” 之珊轻轻说:“那并不是王晶晶。” 周元忠点头“我明白了。” 之珩说:“公司里事还忙不过来呢。” 周元忠站起来“我先回去。” 之珩待他走了,看着妹妹说:“你不会怪我吧。” 之珊说:“假设这是晶晶,偷渡辗转到北美,整了形,使人不认得她,又怀着孪生儿,故此腹部特别隆起,我们也难以寻觅,她不停搬迁,世界那么大,只有千年做贼的人,没有千年捉贼的人。” “之珊,你明白就好。” 之珩并不想恢复后父名誉,她好不容易接掌杨子行,生意蒸蒸上,不想节外生枝。 而之珊,心神都已疲倦,只想休息。 “康复后有甚么打算?” “之珩,我一直不喜法律系,是外公下令子子孙孙都得念这一科,我一直想读纯美术。” “我支持你。” “我想走得远远,去实践理想,我还想恋爱,去认识那个会保护又爱护我的人,学会吹上风,到法国南部习画…” 之珩微笑“你去好了,我汇款给你。” 之珊也笑“总比用在那些见习生身上好。” “可是,元忠呢?” “他在杨子做就很好。” “呵。”之珩声音中有点惋惜。 “有时不由你不信,缘份总有完结的时候,某一刻起,所有感觉消失,像个普通人。” 之珩感喟:“是,像我同邓景新。” 之珊不出声。 之珩问:“你冷?为甚么戴着绒线手套。” “是,手脚都冷。” “谁给你手套,是看护吗?” “是。” 之珊出院,之珩给她穿一件剪貂皮大衣,看上去像丝绒,十分贴身和暖。 亲友都来接她,父亲拥抱她。 伍医生站远远微笑,之珊朝他摆摆手。 周元忠扶着之珊左臂,之珊轻轻挣脱。 之珊老觉得提不起力气来走第一步。 终于她缓缓攀上车子。 门外一个记者也没有,同几个月前,真是不能比。 wWW.nIUDun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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