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桃仙缘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 |
|
牛顿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蟠桃仙缘 作者:凌晓洁 | 书号:14958 时间:2015/7/23 字数:14436 |
上一章 章二第 下一章 ( → ) | |
即使知道子虚就住莫愁湖畔,可莫愁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何况,谁知莫愁湖畔有多少桃树?一株株去找,岂不把人累死! 我们的双成姑娘从来不做吃力又不讨好的事,当下便打定主意,逢人就问。 适值早晨,莫愁湖畔人并不多,她站在湖边东张西望,久久才见一老丈荷着钓竿,神清气地快步前行。 她连忙抢上前去问讯:“老丈留步,敢问老丈识不识得…个叫子虚的人?” 天下老头子也算多了,却再没一个像眼前这个一样怪的。认不认得,一句话便是了,他偏上上下下打量人半,话也不说一句。打量够了,一双眼还是紧盯着人脸上,真把双成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半晌,老头子才发话:“你问子虚吗?他正是老汉邻居。” 听见这句话,她真是大喜过望!“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他呢,若不是巧遇老丈,只怕绕遍莫愁湖畔,也见不到他的人。” 老丈呵呵一笑,伸手往他来时的方向一指。“朝这儿去,沿湖走,约莫半哩路程就可看到一株大桃树,子虚就住那儿。桃树边只有两户人家,应该不会走岔才对。” “谢过老丈,我这就去找他!” 哪知才离老丈几步远,就听见他的自言自语:“怎地会有这么标致俊秀的姑娘来找他?唔,两个倒是郎才女貌,登对的;只怕不多时,就有喜酒可吃啦。” 声音那么大,倒像是故意说给双成听的。可恨要事在身,实在没空计较这些闲话,她只能满脸通红地快步朝老丈指示的方向行去。 沿湖徐行,还不到半哩路程,她就看见了那株桃树。 真是美得令人吃惊! 那桃树非常大,树干约有十人合抱,生长在水边,鲜绿繁盛的枝桠向四周伸展开来,好似撑起一把大伞。此时正疸花开,满树红,清新、活泼地绽放着,映衬着一岸水天光,更显得份外娇娆。晨雾中,倒影在莫愁湖畔的这一样美丽,就宛如红尘中独立的仙境。 桃树下方的周围有许多散落的花瓣,幽香成径,引领她走向树旁的三檐小屋。 小屋自然谈不上奢华,却有古拙朴实之趣,只是似乎投有人声。她漫找了一回,才在其中一顶小屋檐下看见一个苍白瘦弱的小男孩,他正专心地坐在竹凳上给一只白兔儿喂饭。 定眼一瞧,这小男孩真是漂亮得教人心疼。他面容白皙清秀,双目如漆,极有神采。但再细看,他却又一脸病容,眉间有…股隐隐的青气,身子骨更是削瘦得仿佛受不得一点风吹,显得非常虚弱,谁都可以看出他必定病得不轻。 他一直安静地、专心地给白兔儿喂饭,直到双成走近轻唤一声:“小弟。” 他闻声抬头,然后朗一笑。“我不叫小弟,我叫周逃讪。 他又补充:“我打出生,身上就有种治不好的怪病。我娘自着说:这孩子带病是老天注定,治不好是老天注定,一生命苦也是老天注定,因此给我起个名叫逃讪。” 谁会想得到他的“逃讪”二字竟有如此凄楚的由来!但逃讪并不等她感伤,就把白兔儿往她怀中一送,笑问:“它叫可爱,是不是真的很可爱?” 他的笑容中没有丝毫痛苦或勉强,显得又温暖又快乐。 双成笨拙地抓起可爱的两只前腿,又摸摸它一身雪样的皮,白兔儿在怀里钻,她一来被逃讪的乐观感染,二来给钻得发,便也笑答:“嗯,它真的好可爱!” 逃讪见她快也很高兴,又含笑问:“美人姐姐…” 她倒忍不住噗吭一笑。“什么美人姐姐,我叫董双成!” “喔,那我该当叫你双成姐姐啦。双成姐,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天哪!她竟忘了!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忙放下可爱,急急相问:“逃讪,子虚是不是住这里?” “你说子虚哥哥?他就住壁,不过现在不在家,他到那边树林里…哎哟!双成姐,你这别去呀,子虚哥他…” 双成实在跑得太急了,以致没听到逃讪的最后一句话:“子虚哥哥正在洗澡哪,哎呀呀…” ################# 才进了小树林,没多久就听见水声;远远看去,似乎有个水潭。 双成于是俏步走向那泉水淙淙、林荫森森的潭边,隔着掩映的花丛探看… 然后她就看到了他。 永远无法形容出那一刻自己心中的感受,也许只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清晰又模糊,陌生又稔的面目。 懊怎么说呢? 映人她眼帘的,是一个正在洗浴的年轻男子。他的身形修长,眉目俊美如画,一头乌亮细密的长发,正随着水冲泻披散在肩上、背上。潭中水气弥漫,这使得他的身影看来有些朦胧,然而更使人震慑的是他的神情:舒泰、安详而幽静,仿佛此刻他在接受的是诸天神祗的洗礼一般。 双成无法形容出这一幕所带来的困惑和感动,竟忘了直视一个男子身洗浴的悖礼与羞赧,水声哗哗,但她置若罔闻,在这幕影像前,任何声嫌诩是要停息的。一瞬间,她竟无法分辨,蒙的究竟是他的身影,还是自己的眼。 他必然已察觉到她,但没有任何表示,仍专心洗浴。她便在潭边一块长满苍苔的岩上坐下,等着。 浴毕,他上到潭边,在她身旁从容地着好衣鞋袜,束发成髻,然后含笑望着她。 这笑容于她而言竟是如此熟悉!虽然在此之前,他俩从不相识。 “你…是凡人?”她作梦般地吐出这句话之后,马上察觉到自己的愚蠢,可惜话已出口。 敝的是,对于这句话,他居然思索了半晌,方才笑着说出他的答案:“我是人,但应该不算是凡人。” 是人却又不是凡人?双成可没心思猜这哑谜。 “你就是子虚?” “我是子虚。”他一笑。“你是董双成吧?” 她惊讶了!“你何以得知?” “你或许不晓得吧,但在人间,不都是这么传的吗?”子虚合上眼,轻轻唱了起来:‘我有蟠桃树,千年一度生,是谁来窃去?须问董双成。’你的重责大任就是掌管瑶池王母园中的蟠桃,不是吗?” 他又一叹。“我一直在等,只是没想到,才过两年你就找到我了。” 扁凭子虚这句话,真相就已大白。 “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晓得我是为什么来找你了吧?”想到了蟠桃,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希望你把蟠桃还我。” 子虚不说话,开始沉起来。方才那如梦如幻的画面此刻在双成脑海中再也不存牛点了,她不得不承认,他这种温的态度实在令人发急。 好半天,子虚才摇头发话:“抱歉了,双成,现在还不行。” “你…你…”权成简直快疯了,她这么好声好气地求他,结果竟被拒? 他以为他是谁啊,这个盗蟠桃的小偷! “听我说嘛。”子虚温地开口:“蟠桃我拿了来,并不是为我自己,而是…” “我才不想听!”她气得满面绯红。“桃子还我!” “我盗蟠桃也是为了救命呀。双成,你不觉得这桃要是能救人一命,总比它空悬在枝上有意义得多…” “救命?那么你又知不知道,你再不把桃还我,我就要没命了!” “双成,你是仙女,总也有慈悲之心…” “少说废话了!”她已经失去理智。“你就以为我那么好骗?不管!你还我桃!还我!还我!还我!””你安静点行吗?”子虚忽地一声大喝,把她吓得停了口,呆立当场。 他用力一甩头,竟显得不屑又不耐。“不过是颗桃子,竟比…条生命还重要吗?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你懂什么!我也有我的难处啊…”双成委屈地抗议,却已没有方才那么理直气壮。 许久,子虚才又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做干系太大,可是…这样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盗蟠桃的‘原因’。” 他牵挽住她,但她迟疑; “双成,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等你知道以后,我会把蟠桃交给你,到时候你愿意把蟠桃留下或是要将桃连我一起拘走,全凭你的决定。我保证。”子虚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好吗?” 就凭这些话,她早已认定子虚不是坏人,甚至还能大胆地相信,他盗蟠桃必然有相当的原因。 可是,光凭这些她就要动摇立场不成?再怎么说,她也是桃园掌管者;眼前这个,却是偷蟠桃的贼呀! 没错,现在最正确的作法,是揪住子虚出蟠桃,然后连人带桃押上瑶池面禀娘娘…说实话,他的死活干她什么事! 但是…他的神情那么沉重、那么悲伤、那么…那么让人不忍,说不定是为了很深刻的“原因”吧?才敢甘犯天条 她的心在动摇。 而子虚还在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没办法,双成悲哀地盯着自己的绣鞋,就算她懒惰散漫,爱跷班又知过难改…即使她集了一身的缺点,她的个性,还是当不了坏人,她的心硬不起来。 所以,我们的双成姑娘也只好叹了口气。“走吧。” ################### 他们又来到了大桃树下,逃讪远远望见便朝他们跑来。 双成仍然很不安,总是不能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子虚哥,双成姐,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子虚二脸讶异,她只好解释:“我之前来此,早已和逃讪见过面了,所以他认得我。” 才说完,逃讪又直盯着她瞧。“双成姐,怎么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让子虚哥给你把把脉?” 这回轮到双成吃惊了。“你还懂医术?” 子虚含笑。“我是大夫。” “而且医术高呢!”逃讪抬起头得意地望着子虚。“我的病傍子虚哥一治,可好了不少哩。” 她闻言,恍然大悟,原来逃讪的病就是子虚盗桃的原因? 但继而一想,她却如遭雷击!蟠桃食之虽有疗伤续命的功效,却会令人长生不死,天哪! 她怒望子虚。“你可害死逃讪了!” 子虚拉住她。“你误会了,我不会害逃讪的。我们还是进屋再谈吧。” 他嘱咐逃讪:“一边儿玩去吧,我有话和双成说,你先别过来,知道吗?” 双成跟着子虚进了屋,却实在难掩心中的愤怒。 “我这埋没有好酒好茶,只能以清泉一杯款客了。”子虚还笑着招呼,为她斟了一杯茶。 她却再也忍耐不住,冲口大骂:“逃讪和你是什么深仇大恨?你竟要这样害他!” 身为一个凡人却长生不死,这是多么可怕的折磨!她无法平心静气看待这件事,她不能原谅眼前这个人! 子虚斟茶的手停了下来,他叹息,那叹息声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被了解的感伤。 “双成,你放心吧,我并没有让逃讪吃下蟠桃,喏,”子虚小心地取出一个旧旧的乌木盒子。“你看这是什么?” 盒子打开,她一看,又惊又喜,一枚红的蟠桃就躺在里面! 但…不对呀,如果蟠桃还在这儿,那逃讪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子虚,等他解释。 “这件事一时也难解释清楚,”子虚想了一回,慢慢开口了:“我还是简单告诉你吧。逃讪身上有病,送你也该看得出。两年前我迁居此地,因而与逃讪他爷俩认识,我身为大夫,自然不忍见死不救。何况,逃讪的病不是不能救,只是少一味葯。” “少一味葯?” “没错,但也是最难到手的葯。逃讪病人膏盲,除了仙葯,还有什么葯能起死回生、续命延寿呢?” “哦?”双成冷眼看他。“所以你就把脑筋动到桃园来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被你害死?” 子虚苦笑。“真对不起你了。其实之前我曾到东华帝君府求葯,东方道长却以生死由命不得逆天的理由拒绝了我。当时我深思良久,终于得出结论:那就是必须上瑶池。” “这算啥结论?”双成下巴都快掉了。“你怎不直接偷了帝君的还魂续命丹来用,倒要多此一举地盗我瑶池蟠桃?” “我别无它法啊。”子虚摇头叹气。“当东方道长的一席话点醒了我,就算用仙葯治好了逃讪,也不免要害得他长生不死,那后果可难以收拾了。若不是为了解决这难题,我又怎会想要借用瑶池蟠桃呢?” 她真是越听越不懂了。 子虚大约也知道她不懂,便接着解释:“我是这么想的:仙物神妙之处,不过是在于其中蕴含了天地灵气。世间万物只要积聚这股灵气,不论是走兽鸟禽、顽石草木,都可以由凡人圣,由圣人神;不独物类如此,即以人而言,高下清浊之分,也全在于一点灵。可见这灵气是最至关紧要的。” “那又怎么样?” “仙葯的疗效在其灵气,凡人一经服食便即长生不死,所以我想,如果能只让逃讪取仙物灵气而不加以服食,岂不就有办法解决这难题了?” 她心中也一动,这个方法听来确实可行。 “我既想到了这一点,自然就进一步想:什么样的仙物最合用?这也着实让我伤透了脑筋。” 双成忍不住挖苦他:“你倒是很费心挑剔嘛!” “事关人命,怎能不谨慎呢。”子虚却似浑然不觉,又一皱眉。“可惜在我看来,实在少有适用之物。若要用这方法,据我估,必须耗时三载,每辰时以至纯至清的灵气送人口鼻,让这股灵气在体内转运行,约过半载,病势可以好转,三年之后,才能完全断。 “但以金丹而论,虽有长生续命之效,毕竟不是天然生成。要成就一丸仙丹,就得炭烧火炙,不知要历经多少次炼制煎熬,到得成功,至清至纯之气也早已消磨得差不多了,哪还能用?算米算去,只有瑶池蟠桃,天地化育,自然生成,至清至纯、与世无争,真是再适合也不过了,只可惜…” 子虚一叹,居然真的一副很惋惜的表情。“我跟王母非亲非故,就算开口向她讨,她也只当我是疯子;若是向她借,我区区一个小郎中,既无人为我作保,也没东西可以抵押,想得到蟠桃更是痴人说梦…不得已,也只能勉为其难做一回梁上君子了。” “你居然还敢自称君子!”双成依然怒气不息。“要是人人都学你,病了就来盗蟠桃,那娘娘的桃圈干脆开放成观光果园算了!再怎么说,仙界有仙界的规矩,仙物本就不能擅用…想当,孙大圣不过是踢倒了八卦炉中的几块火炭,人间就多了座火焰山,何况是这涉及生死的瑶池蟠桃…擅用仙物,就算现下无事,他亦必有祸兆!” “双成,我却不这么想。”子虚缓缓开口:“所谓祸福无常,就是说祸福之兆神鬼难测,即使微如一念,也可能使福祸对易。既然如此,你所说的祸端,岂不亦有可能就是福兆?我观逃讪命相 吓!这小子居然还会算命?! “逃讪命相,虽凶而居吉,此劫一过即有转机。往后豁然开朗,有人前显贵、一飞冲天之势,到那时候,无事不成,无往不利,纵有风险,亦必逢凶化吉、遇难呈样,可以说这场病是逃讪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而其中凶趋吉、祸转福的关键,我认为就在瑶池蟠桃。” 双成不说话了,只因实在不知如何反驳。的确,仙物不能擅用,是因其于人是福是祸很难预料,但若逃讪由祸转福的关键在于蟠桃,那么用了似乎也并无不可… “好了,我已经说完了,”子虚把木盒朝她面前一推。“现在你已可以下决定。如果你要把蟠桃连我一起马上拘走,我不会有半句怨言。当蟠桃离枝,我就将之盛人这乌木盒中,故此经年不腐。相信只要蟠桃无损,娘娘也不致重责于你才是。” “而如果,”子虚恳挚地望着她。“你愿意再等一年,只要再一年,这事就大功告成,到时你还是可以带着蟠桃和我一起回瑶池覆命。” “到时候你还会甘心愿意随我赴瑶池?” 她心里在怀疑:谁知到时候他会不会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子虚却失笑。“只要你肯再等一年,逃讪的命就能保住,那么我陪你回瑶池请罪也很应该,又有什么甘心不甘心、愿意不愿意?双成,我不但心甘情愿,而且还会很感激你。” “逃讪和你非亲非故,两年前你就甘犯天条救他性命,我实在难以想像。” “没什么好难以想像的。”子虚淡淡一笑。“我毕竟是个大夫,见死不救这种事我可做不来。况且逃讪这病万中无一,等闲不易碰上,这么有挑战的疑难杂症,我当然见猎心喜了;治好了他,顺便也可以赌口气,开老天爷一个大玩笑。” 双成瞧着他,突然觉得妙极了,眼波转,忍不住噗啡一笑广像你这慢郎中脾气,居然也会有和人赌气的时候?” 子虚还不觉双成在打趣,仍旧笑得温文。“我的脾气?难道你很了解我吗?” “…好像也未必。”她再想了想,不得不这么说。 子虚看似温水磨,做什么都慢条斯理,像是什么事都不会打他的步调。可是固执起来,那也不是普通的牛劲,和天斗气的事他也做得出,而且一斗三年,真亏他有这耐心! 再想想,他又博学得可怕,医术高超兼通星h,对了!还会腾云之术!看他外貌似不过十八、九岁,怎会如此天才? 双成愈想就愈觉得他高深莫测。 就在这时,逃讪的爷爷周老丈进来了。 于虚于是引见:“老丈,这位是…董姑娘。” 周老丈呵呵笑道:“方才在湖边我们已见过了,来找你的不是?呵…看姑娘不是本地人,莫非是特地来此‘寻亲’的吗?”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微笑不已。 双成自然不懂他话中含意,子虚却忙把周老丈往外拉。 周老丈兀自笑道:“怕什么羞?你这年纪也合该打算打算啦,人家十八、七岁的姑娘家…” “老丈,你弄错了。”子虚只得苦笑。“这位娘子是我的债主,两年前我擅自从董姑娘家里拿了点东西给逃讪当葯用,现在人家找上门来催讨了。” “债主?” 周老丈闻言,定睛瞧了双成半晌,忽然脸色大变地跪倒在地,颤声道:“小老儿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还请仙姑见谅!” 说着竟朝地上连连叩起头来,且咚咚有声。 双成和子虚都吃了一惊,忙扶起周老丈,但他还是身抖如筛糠,嘴里直叨念: “仙姑见谅、仙姑见谅…” 奇怪?这是怎地?为免节外生枝,她忙安抚:“老丈走了眼了,我并不是什么仙姑。” “仙姑莫要瞒我了,”周老丈颤声:“适才湖边乍逢,小老儿不曾看得仔细,现下才发觉仙姑这身衣裳半点针线接的痕迹都找不到。小老儿虽见识浅薄,总也听过‘天衣无’这句话,你…仙姑着天衣,自然是神仙了,况且仙姑这气宇容貌,哪里是俗世中找得到的?我老头子刚才是鬼心窍了,那些糊涂浑话顶撞了仙姑,是老头子该死!只求仙姑莫要见怪才好!”说着双膝一颤,再也撑不住地跪倒下去。 她这时才明白过来,心想再瞒亦无用,便搀起周老丈,引他坐下。 “老丈别这样,既然你已猜着,那我也无须再瞒了。我是王母座下侍女董双成,这次是来找子虚追回我瑶池之物的。” “原来是董仙姑…”周老丈望着子虚深深一叹:“逃讪的病能一好过一,全是仗着你盒中宝物的功效。我虽未曾亲见,也早该猜到了。若不是仙葯,哪里会有这等灵效,现在仙姑既然到此,宝物自当归还。只是…只是…我苦命的逃讪啊!”周老丈老泪纵横,趴在桌上泣不成声。 双成早巳做好的决定此刻口而出:“老丈放心,我并没要带走那东西!” 周老丈闻言,把眼睁得老大,哭声也陡然止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子虚却神态自若,似早已料到她会如此。 “仙姑…仙姑是说…” “逃讪的病据子虚说再过一年就可痊愈,而盒子里的那件东西我看过了,虽然离了‘我家’两年,却是丝毫未损,想来就是再放一年,也不致出什么差错。所以我想,一年之后再把它带走。”双成一笑。“这一来,东西我算是追回了,又可以兼顾逃讪的病,岂不很好?” “这…多谢仙姑救命!多谢仙姑救命!” 周老丈一时感动得难以自持,又哭了个一塌糊涂。 她却横了子虚一眼。“东西放着本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偏放心不下你这个人…” 子虚居然又是一笑。 “怎么不放心?横竖这一年你都住这里,那件东西你天天看得到、摸得到,还怕它飞了不成?” 双成和周老丈闻言同时叫嚷起来。 周老丈叫的是:“哦?仙姑果真要住下?” 她嚷的则是:“我为什么会一整年都要住这里?” “因为你也没什么选择了啊。”子虚用一种很抱歉的眼神看着她。“如果你现在回瑶池,难道你能告诉王母东西找到了,但要一年之后才拿得回来?她会怎么想?” 双成恍然醒悟,却也几乎魂飞魄散。 “我要真这么说,娘娘会信才有鬼!” 不能回瑶池了…天!她竟在发颤! “所以于今之计,只好委屈你先在这儿躲上一年了。一年之后,我们再一起赴瑶池。” 子虚说得云淡风轻,双成却只觉全身僵冷,活像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她回不了瑶池了?以后还回得去吗?真是前途茫茫。 周老丈这时跳出来说话了… “为了我们爷孙俩的事害得仙姑受累,老头子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您才好。现在仙姑既不便回返仙乡,就暂且住下吧。我和逃讪的住屋虽小,倒也还整洁…” “不须如此费事,”子虚口:“我已盘算过了,这里三檐木屋,除了我们住处,馀下的一间本是我用来堆放葯材的,现在只要将之稍作清理就能住人。待我搬过去,我这屋子就能留给双成用了。” 周老丈想了想,还是觉过意不去:“实在该我们爷孙俩搬的 “不是这么说。一则逃讪久病诸多不便;二则搬我一个也比搬你两个简便些。倒是只怕得麻烦老丈帮着我收拾收拾,否则弄到天黑,恐怕还未必能好。” “很应该,很应该!”周老丈一口子地答应着:“我这就去帮你收那间草葯屋子!” 一面说着,周老丈—…面抢先出了门。 “老丈慢来,不急。” 子虚朝着门外周老丈的背影喊了几句,才转身对她。 双成仍恍惚坐着,方才听着子虚所作的安排,从头到尾她呆若木,直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这打击对她来说着实不轻。 瑶池之上,她固然每无所事事,日子清闲、无聊得可以,但是却从未想过,离了瑶池会是什么景况。 二时心头火起,一切的…切,全是这个蟠桃小偷惹起的!”你在算计我!” 她恶狠狠地瞪着子虚,心中同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委屈,登时红了眼。 “你盗蟠桃,得我不得不下界,诸多波折之后,居然闹到回不了瑶池!我…而我竟然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双成,”子虚一贯的好言相向:“我的确抱歉,但请你相信,我盗蟠桃的目的只是救逃讪,至于后来的发展,却不是我所能苎控的,我绝没有算计你的意思。我向你保证,一年之后,王母跟前我会一力承担,不会令你为难。” “你承担得起也就算了!”双成冷笑着,已经恨得口不择言“你就只顾救你的人,半点没考虑我的境况!说起逃讪,谁知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忍心逃讪吃苦,才编出那一堆话,让我听了心软,好跟你一起闹!现在闹得我无家可归了,你害我倒也害得够彻底!” 她一时气话,自己也晓得说得重了些,反正无以解恨,干脆狠骂一场,也省得自己心里不痛快。 岂料子虚闻言却似震撼得很,他沉默了许久.四下气氛因而紧张不安起来、 “双成,”他终于温温慢慢地开口:“逃讪的病是真的,我的话也不是编的,我没骗过你。” “所以?”她试探着,不免心虚。 “所以没有所以了,”子虚忽然显得很疲倦。“不管我怎么说,只要你心里认定我在骗你,那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不是吗?我又何必再多费舌?” “不过有件事你说得对。盗蟠桃的当口,我的确是只考虑到逃讪,半点没想到你的立场…只有这点我难以自辩。对你,我于心有愧。” “所以,”他一手挟起乌木盒,一手挽住她。“这就上瑶池吧。” “上瑶池?那逃讪的病怎么办?”不知怎地,两人立场对调,双成竟比他还紧张。 “逃讪的病渐有起,就算不能全好,总也是护住他一条小命。想来逃讪他爷孙俩还不致怨我;但现下不同你回瑶池,却是愧对你了。早去晚去,总是得去,我不如潇洒点,这就走吧。” 他又自嘲:“再怎么说,偷人东西,不抓我见官,用了两年,不算我利息,我也算够本了。” 让子虚拉着走,她却没有一点高兴,心头映出的,是逃讪的病容、白兔儿钻的光景…还有周老丈感激的眼泪。 她这一走,岂不… 不安的感觉回臆,久久难平,瞬间她明白了子虚的心情:他不愿负她,正如她不愿负逃讪和周老丈。 思虑至此,双成又有了决定,这回,不容动摇。 她甩开子虚的手。“那你就去吧,一个人去!” “一个人去?”子虚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她故意板着脸。“难道要我和你一道?想我帮你清你那间草葯屋子?门都没有!” 子虚闻言怔了一会儿,不由得发笑,笑得畅快至极。 她可不让他轻松,佯骂道:“笑什么?还杵着!天黑之前不打扫妥当,你就准备睡树上了,还笑得出来厂 子虚还是自笑自的,未了,他轻道:“双成,真的很谢谢你。” 她正回答:“不用谢我,我并不是为你。” “我知道,我是代逃讪他们谢你的。” 她又难道是为了他们?双成叹了口气:“你再不走,只怕真要扫到天黑了。” “那,你呢?” “我就在这附近随处溜溜;既要住下,总该先到处看看,琢磨琢磨。” “让逃讪陪你去吧。” “不,让逃讪休息,我自己去。” 当下兵分两路,子虚自去扫屋,她则到处溜达。 漫无目的地走走逛逛了好一会儿,她发现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绿草如茵,朝阳映得莫愁湖水晶晶亮亮,微风中只闻鸟呜花香,再无半点尘嚣,幽静婉丽之处,与仙界相差几何? 愈是赏玩,愈觉莫愁湖风光美不胜收,双成竟忘了时间,直到夕暮将至,才漫步走回桃树下。 桃花在夕阳照映下,一树火红,宛如亭亭一华盖。逃讪远远望见,便跃地朗她跑来。 “双成姐,”逃讪双颊通红,眼睛发亮!“我午睡醒来找不着你,却看到爷爷他们收拾屋子。子虚哥说你要住下,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含笑。 “双成姐…”逃讪有些言又止。“爷爷和子虚哥把你的事告诉我了,你…你真的是天上的仙女吗?” “我是。”她笑问:“你怕吗?” 逃讪摇头,简直笑逐颜开广一点也不怕!我从没看过仙女,不过你好漂亮,对我也很好,我很喜爱你,双成姐。” “唉厂逃讪居然叹起了气,显得很失望。“可是子虚哥说你的事不能对别人提起,我若真告诉人家我们家里来了个仙女姐姐…” 双成一听这话可紧张了,连忙耳提面命一番:“逃讪,这话再也别说了,我在这里的事要是让人知道了,我们大家都有麻烦。总之你记住,在这里我是董姑娘,不是董仙姑,我的身分也只有你们知道,你可不能告诉第四个人。” 逃讪拍手大笑广我只是吓吓你罢啦!瞧你那么紧张。这些子虚哥早警告过了,我才不会笨得说出去哩。” “好哇!你这鬼灵厂她心头一松便忍不住笑骂:“居然敢吓唬我?看我不告诉爷爷,让他训你一顿!” 逃讪一吐舌。“我不过吓你几句,就要被爷爷训一顿哪?双成姐姐对我可真不错。” 双成忍不住一笑,看来逃讪虽然身体病弱,情却是活泼伶俐得很。 “屋子都收拾好啦?” “嗯,刚刚收好。”逃讪语带兴奋:“今天子虚哥心情似乎很好,居然亲自下厨呢。子虚哥烧的菜最好吃了,我们进屋去看看吧。” 看逃讪那么兴奋,她也不免心动起来,当下携了手,往逃讪的小屋走去。 才一进屋,果然闻到香味满室,双成不由得一双眼四下搜寻,一下子便看到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四莱。 逃讪一声欢呼奔向桌边:“哇!炒鲜菇、炖鸡蛋…红烧鱼咧!还有专菜羹,好丰盛啊!”“还有一碟素烧茄子,一碟凉拌鲜笋。”子虚笑着走来,端了两碟子,正是烧茄子和凉拌笋。 “开饭了,去把爷爷叫过来吧。” 逃讪巴不得这一声,又出屋去寻周老丈。 “逃讪真开朗,”双成怜惜地看着他瘦小的背影。“也很坚强,真看不出是五、六岁的小孩儿。” 子虚却一叹:“逃讪今年十岁了…这场病,对他的身体实在是很大的折磨。” “可是并没有消磨掉他的活力。”她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他会好起来的。” 想着逃讪的苦难与坚强,她庆幸自己今早选择留下。 这时,逃讪拉着周老丈进来了。 四人围桌坐下,准备享用热腾腾、香的晚餐,大家心情都很愉快。 那些菜肴虽不是奇珍异喂,香气却着实吸引人,双成正准备动筷,却见子虚和周老丈直盯着她。 “怎么啦?都瞧着我。” “双成,你能吃人间烟火吗?” 这倒把她问住了。 “我也不知道,从没吃过呢。不过,”她才不担心。“你作出这一桌好菜,任谁看了也心动,还管什么烟不烟火的,今我一定要吃个尽兴!” 子虚微笑。“试试倒无妨,若不能接受,也别太勉强了。” 哼!谁不能接受?马上夹起一片鲜菇,吃给大家看! 那菇实在鲜甜,一入口便觉齿颊留香,她嚼了好一会儿,还舍不得咽下肚,又吃几口米饭,也是香口,令人回味。 当下忍不住称赞:“你们实在好巨帽,能时时吃这样的好菜。这菜我要是多吃几次,只怕连瑶池都不想回去了。” 逃讪停下筷子摇摇头。 “双成姐,那你就错了,这种好菜我们也不是常吃到。因为子虚哥很懒,平时懒得连饭都很少吃,更别说下厨了。” “所谓‘君子远庖厨’嘛,要想做君子,就不能太顾及口腹之了。”子虚笑着,不动声地替自己辩解。 逃讪可不服气。“孔老夫子还说‘食不厌、烩不厌细’呢,难道孔夫子就不是君子了?比起孟夫子啊,我还是觉得孔夫子说得有道理些。” 逃讪的话引起二阵笑。周老丈爱怜地望着逃讪,好似拿这个小孙子没办法。“逃讪,孔夫子这句话不能这么断章取义地解呢…” “我知道,不过孟夫子那句话,也不全是子虚哥说的那意思啊。” 双成俏问子虚:“原来逃讪也读过书?” “嗯,周老丈以前是塾师,逃讪这两年身体好些,便也多少读些典籍。” 说说笑笑,很快一餐饭儿便结束了;她又陪着逃讪和可爱玩闹了一会儿,便到了就寝时分。 就寝前,子虚又到她住屋搬走一些用物。 他带走了医书、葯罐、衣服、被褥,独独留下那乌木盒。 双成看了不免发笑,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盒子你不带走?” “你保管就好。” 她调皮一笑。 “不怕我‘监守自盗’吗?” “双成,”子虚一面搬起一被褥一面缓缓说道:“你既旨为逃讪他们做到如此地步,又哪会做这种偷摸狗的事呢?我是很相信你的。” “哦?难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双成先是打趣,而后自己却叹了口气。“我会留下,只怕也不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我自己吧。” “怎么说呢?” “我若一走,自然一了百了,但心理又哪能不内疚?似你们凡人倒好,再怎么牵挂也不过几十年,到时两腿一伸,也就没事了。我的内疚却要跟着我几千几百年,直到我能忘掉为止,这还不算煎熬吗?所以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好歹撑过一年再说了。何况,以你一介凡人,尚且不愿负我,我身为昆仑山西王母座下侍女,也不能太失格了,是不是?” 子虚的眼中又出那种难以言喻、不被了解的感伤。 “难道,你竟还没察觉吗?” “了什么?” 双成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子虚的反应只令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算了,这样也好。不过双成,我希望你了解,一旦有负于人,背负永世歉疚的,不只你而已。” 双成更是一头雾水了,这几句话听来似有禅机。 见她茫然不解,子虚又是浅浅一笑。“别多想了,我只不过随口说说。天色已晚,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看他转身要走,双成忙把他拦住,将乌木盒往他手着的被褥上一放。 “盒子还是你收着吧,每辰时都要准时报到,我可没这耐力。再说,你为人比我沉稳心细,东西放你那儿,我还比较放心。” 子虚看着那乌木盒,温文一笑。 “定不负你信任。” 待他出了屋子,双成合上门,环视四周。 屋子不算大,隔成内外两间,进门是客室,再人内是卧房,内外都整理得整洁停当,用品也很齐全。 真是无可挑剔。 她躺在上,心满意足地望着屋顶,脑海中编织着往后一年的生活蓝图;愈想就愈是兴奋。娘娘的责罚,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WwW.niUduN xS.COm |
上一章 蟠桃仙缘 下一章 ( → ) |
蟠桃仙缘最新章节由网友提供,蟠桃仙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小说,蟠桃仙缘小说网免费提供凌晓洁的小说蟠桃仙缘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 |